在喧囂處修一處籬笆散文

來源:才華庫 3.12W

我喝茶,一般都是一個人,像是旅行,向來一個人。只是喝茶的時候,從不去講究。我不會對茶葉的質量有所苛刻,也不會對泡茶的水有所要求。對於真正愛好茶的人來說,我怕是一個登徒子。就像是我每次進了禪院,遇到佛,卻從來不拜。但我倒是喜歡在自己的一間不大的屋子裡,點上一根檀香,放在庭院(陽臺)裡,看著它煙霧繚繞,一陣淡淡的清香饒上心頭,覺得甚好。

在喧囂處修一處籬笆散文

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泡上一壺茶。儲藏在冰箱裡的茶几乎都是朋友送的,有綠茶,還有紅茶。因為是朋友真心送來的,一般我都捨不得喝。當然,也不會老套到非得有客人來才泡上一杯兩杯的。相反,朋友來我這裡坐坐,也不會要茶喝,他們知道我的性子,視茶為寶,管它優良劣質。

但今天,屋子裡來了一個重要的客人,我不願透露他的名字,只尊他是老師。

老師與我一樣,喜歡喝茶。但他對茶有講究,一般的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老師說我比較隨意,散漫,對茶都是一樣的性質。我笑了笑,從冰箱裡拿來算是比較好的茶葉吧,他聞了聞,說是放久了,有些變味。我頓了頓,擱置在冰箱裡還會變味的?但說實話,我聞著著實覺得香。老師坐在鋪著毯子的地上,翻了翻我剛剛正在看的書,問我:“你最近在修心?不錯。”我端著茶水,走過去坐下,靦腆的笑了笑,當是回答。

“發現你從西藏回來,整個人又變了一個樣子。”

“還是老樣子啊。”

說著,我又準備著一些茶點,還有一些老師平日裡常提到到的書。只是香爐裡的檀香好像是燒盡了,不見輕煙瀰漫。總覺得兩人單單只是喝茶聊天,少了些什麼。開啟爐蓋,裡頭留下不少灰跡,積得厚厚的。從買來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沒有清理過。這倒不是我懶,只是想留一個記憶罷了。老師見著,像是喜歡,拿起香爐觀摩了一下,說道:“這爐子挺有意思,你把一串佛珠繞在上面,更有意思。”我點好檀香,準備放進去的時候,窗外突然起風了。由於是高層,窗戶也是落地窗,這一陣風起來,留下的灰跡頓時撲了一地。將檀香放下,我忙去清理,可老師卻是阻止了我,他指著院子裡的那枯死的月季,和凋落的玫瑰,說道:“本是鮮麗的花草都死了,換成常人,早就扔了。我想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既然如此,檀香的灰就不用管了。照著你在性子,順其自然吧。”

我點點頭,說著也是,便好生坐了下來。

屋子在城市中心,喧囂之間,每次站在院子裡,九樓以下的車水馬龍淹沒了清早僅有的一點寧靜。但一般在晌午之後,就是一直的平靜。過往車輛的鳴笛並不影響九樓的清靜。只是到了傍晚五點的時候,太陽快下山了,看似歸於平靜,卻又是一陣喧囂。好在今天天氣微沉,風也親和,兩人盤坐在落地窗前,便開始一老一少的人生促談。

其實,也沒聊什麼人生大道理,只是聽我說此次青藏線上的故事罷了。然也,老師便分解著我的這些故事,從中像是透著某種寓意似的,可能我的領悟能力還有些淺薄。

風輕輕吹著,不大,院子裡的花草幾乎是靜止的,但並無悶熱,反而涼快。難道說,心靜自然涼當真就是這樣的境界。

穿一身麻布素衣,佩一繩木魚綴飾,品一茗茶煙輕漫,翻一本詩經佛法,點一爐檀香紫煙…坐,庭院樹下,緩,晚風吹來,聽,梢上嚶歌,散,前塵往事,望,天高雲淡。

只因,心不靜,不淨。

老師問我,從青藏回來,心有沒有靜一點兒?我卻告訴他,回來後就不想再去遠方了。他說他看了我的那篇文章,也正是如此,今天才來“拜訪”我的。我感到意外,看著香爐裡的檀香繚繞,我心有所思。老師卻起身,重新去泡一壺茶來。這種不分身份的交流,已不是第一次,所以也習慣了。但老師始終是沒跟我提,關於我不想再去遠方的想法。臨走的時候,他只是告訴我,那篇文章的最後一句話,他很喜歡。我愣了愣,像是明白什麼,換下鞋子,忙送他下樓。

珍惜眼前的一角,才會有眼界去度量一切遠方。

亦然,唯有在喧囂之中,才能真正的寧靜。

因此,我不該再去埋怨什麼,即便身在喧囂,只要心中修籬,自然會平靜下來。這也是為何,我會沒事的時候就坐在窗前,看著已落的花,正開的花,抑或是新長出的葉子。送走老師後,我又呆呆地盤坐在原處,檀香還沒有燒盡,風中隱隱含著清香,這令人心情舒暢,也很平靜。只是,看著枯死的月季,還有那株不能挽救的玫瑰,我已不再悲傷。這不是說我不內疚了,不慚愧了,只是不再悲傷了。

想起自己愛花的性子,估計也是跟母親學來的。

母親是個傳統的婦女,在舊時代裡,外婆教育她“妻以夫為天”,儘管結局並非如願。只是母親對我教育,似是對男人敬而遠之一般。墨守成規的'傳統在母親的骨子裡還沒有散去,但好在她喜歡養花。自古以來,愛花的人多是文人墨客,即便是女兒家也是個有學識的小姐。可母親截然不同,她沒念過幾年書,但對花卻是情有獨鍾。

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在我年少的時候。那個時期,也是最難的時期。父親有了外遇,將我與母親,還有哥哥擱置在一邊。那個時候,母親對花的打理明顯是少了些,只留我偶爾還去照看一下。只是不知因何,院子裡的花枯死了一半。(小時候,家裡有一個大大的院子,母親種了不少花草。)這令我悲傷,可能是因為看了《紅樓夢》的緣故,可能是母親遭遇了這樣的一個打擊,我感到空前的悲傷,蹲在花前,整整哭了一個下午。後來母親知道了,摸著我紅腫的眼睛,她竟然笑了,說我傻。領著我來到院子裡,拿著鏟子,水壺,很認真的整理這被我“害死”的花草。

這是父親外遇以來,母親唯一這樣認真的去做的事情。

我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在惜花。

多年以後,我跟母親提起過這件事情。我問她,當時家裡每個人都在悲傷,憤怒,為什麼你還能那樣會心的認真養著花?

母親依舊是當年的笑容,我很熟悉,也再難忘

她說:“我得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唯一能讓我平靜的,就是認真的栽培著自己種養的花草。”我頓了頓,突然是明白了。其實,母親是最悲傷的,只是她的心也是最平靜的。可能那個時候,她是以一種平靜的方式來等父親回頭。

雖說我繼承了父親的脾性,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但欣慰的是,我也繼承了母親的性子,在順其自然中尋求一種平靜。不管周遭發生著怎樣的災難,凡事平常心。即便無法控制情緒的泛濫,也要努力保住一顆心的平靜。這樣一來,就像母親當年說得:“我得讓自己平靜下來。”又是一個多年以後,我不敢說自己有著母親的境界,但至少,已然不會讓粗俗的憤怒跟隨著自己。

後來母親問我,從喜歡養花發展到喝茶點檀香,是不是因為她?

我點點頭,外婆沒給你留住的東西,你全留給了我,當然是因為你。

如今,有些話有些事已隨風去了遠方,我也不該一昧得只是追逐。一個人的生活,培養出一個人的獨立,只為求一個人真正本有的平靜。即便生在塵世裡,也要努力不去沾染一絲塵埃…

只是近年來,母親關心起我的情感生活來,這令我意外,但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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