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夢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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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場不大不小的春雨過後,洗藍了天空,洗白了雲朵,洗紅了太陽,洗黑了大地,洗黃了枯草,洗綠了山坡。吵醒了枝椏,喚醒了小溪。一朵無名小花已在樹根底下,梳理完畢,仰著淡粉色的笑臉,在輕風彈琴中,輕輕吟唱。

最大的夢想散文

春天,一切都是嶄新的。遠處的山是青青的,近處的河流是叮咚的。激情在身體里加速了流淌,腳步是輕盈的,話語是清脆的,眼眸也似乎在一冬的沉睡中澄清,變得清亮。

這個時節,勤勞的人們便開始在田間忙碌了。隆隆的大型機器三臺五臺在田間馳騁,轟隆隆跑過來,轟隆隆駛過去。紅紅的機身,綻放在春天裡,顏色像一團火一樣燃燒在土地上,燃燒在人們心裡。那是從心底逬發出的火焰,激情的火焰,希望的火焰。新鮮的泥土散發著芳香,黑油油的,鬆軟軟的。鳥兒三五成群喳喳叫著,偶爾來巡視一番,又馬上頑皮般的飛走了。不多時就可以看到土地換然一新,醞釀一冬的種子開始排版在平平整整的土地裡。人們似乎看到了整個夏天的充實,秋天的希望。

村子裡土地大面積承包給開發商。每家只剩少量的田地,零零散散的,二畝,三畝,多是十畝八畝的。中青年都到外面的世界打拼了。村裡三戶或是五戶的人家組在一起,互相幫襯著種玉米。

我和嬸子,妹妹幾家人組在一起。嬸子家兒子和媳婦結婚後不久,倆人因為各種原因離婚了,扔下了一個可愛的寶寶,離婚後兒子去市裡打工,把寶寶扔給嬸子一個人照顧。一晃就是幾年。今天是週六,學校裡放假,嬸子把小孫子領到了地裡。

孩子名字叫王哲,胖胖的鴨蛋臉,細兒有神的眼睛,肉嘟嘟的小嘴,很像他那漂亮的媽媽。嬸子邊幹著活邊說:“原是打算把王哲送到鄰居家照管著,不想王哲就是不同意。無奈之下,只好買了水和一些吃的領到地裡來,並說好一定要聽話,不能影響種地。”我們都說:“在鄰居家玩多好,地裡風吹日晒的,孩子怕吃不消。”嬸子嘆了口氣:“嗨!從小伺候著,都戀窩了。”

王哲先是在地裡奔跑著,聽著奶奶的叮囑,很乖。大家都誇他是個聽話的孩子,真讓奶奶省心。他就像飛在奶奶身邊的小鳥歡快地玩耍著,忽遠忽近的保持著距離。我也偶爾窺視他一下,發現他在半綠的草叢中尋找小蟲子玩,找到了就大聲告訴奶奶。他找到的是一隻甲蟲或是一隻螞蟻。玩累了就坐在地頭奶奶放著的一件衣服上,手裡拿著吃的吃起來。大概是玩耍累了,吃完後就靜靜的坐在那裡,極目望著遠方。看他的背影,呵!活脫脫一個小男子漢。不知他何時又跑過來,圍在奶奶身前身後調皮,直至奶奶大聲地呵訴他,他才低下頭,稍安穩些。

第二日,我們便熟識了。我幹著手裡的活,看著他過來,就和他搭話:“王哲今年幾歲了?”“四歲。”“讀幾年級?”“在鎮上的中心國小讀大班。”他用清晰的思路回答著我。大概是他在我身邊的緣故吧!我不自主的唱起了兒歌:“我有一頭小毛爐我從來都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沒想到他也附和著唱起來。我驚喜著笑了:“原來你也會唱?”他用清澈見底的眼神看著我緩緩地說:“我們班老師教的。還有呢!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我忙著手裡的活,忽略了他。忙了一陣,不覺有些累了,抬頭休息時,怔了一下,他依然跟在我身後沒有離開。“王哲,想爸爸、媽媽嗎?”“也想,也不想。”他低著頭,眼睛並不看我。“為什麼也不想?”“爸爸說他要在外面賺錢,只有賺錢了,才能給我買奧特曼玩具,還給我下載好多遊戲玩。那一次爸爸回來,早晨他把湯姆貓放在我的耳邊,是湯姆貓叫我起的床。”“王哲你有什麼夢想嗎?長大了想做什麼?是當老師還是科學家?”他像在思考一道數學題一樣鎖緊眉頭,緩緩地說:“我長大了想開最好最好的飛機上天。”“好啊!那就研究一艘神州號吧!長大以後你要去一所很有名氣的學校讀書,然後當一名科學家。就可以開著神舟號飛上天了。”他又鎖緊眉頭注視著我。“可是我們的學校在鎮上,我只能在鎮上讀書。”“長大,我是說長大。”我又幹起了活。他隨著我慢慢地挪著步子,並不離開。過了一會,他貼近我:“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王哲還有最大的夢想,快說是什麼?”“你猜!”“是當飛行員。”“不是。”“是當一位老師吧。”“也不是。”他低著頭,非常認真嚴肅的樣子,肉嘟嘟的小嘴清晰地吐著字,緩緩地說。“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天天能和奶奶在一起,奶奶去哪我去哪。奶奶在家我在家,奶奶上地我上地。她死了我就和她一起死!”他把那個死字說的很重,聲音拉的很長。說完,緊鎖眉頭,面帶憂傷,用一種依戀的眼神看了看遠處正在忙碌地奶奶。

他的話一下觸動了我的心,我木然了,不知為什麼心裡酸酸的。我停下手裡的活,面對四歲的他,一時竟無語了。他僅僅四歲,奶奶已經六十多歲了。望著他可愛的小臉,我不忍心說些觸及他心靈的話,我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手:“王哲,我告訴你一個祕密,你不要告訴別人。”“嗯!”他用發亮的眼睛注視著我。我小聲地說:“奶奶有一天會離開你去一個地方,叫天堂。”“天堂在哪啊?去那幹什麼呀?”“天堂離我們很遠,那裡應有盡有。王哲想將來開著最好的飛機上天,奶奶是去天堂裡給王哲尋找最好最好的飛機去了,她在那裡等著你。”“可是我想和奶奶一起去天堂。”“你太小,天堂裡只允許大人去。你要長到奶奶那個年紀才能去。奶奶走後,你要聽爸爸的話,那樣才能快快長大。記住了。噓!祕密!”他眼前閃過一絲亮光:“嗯,行吧!我要奶奶,也要最好最好的飛機。”他答應了,答應的很勉強。語氣裡有一些嘆息,滿懷著對奶奶的'不捨。不知為什麼?我開始喜歡他,和他一起為搶答一道數學題答案而笑的前仰後合。我說一首詩:離離原上草,他很快就能接上,而他說的兒歌我卻不會。比如“大白鵝,大白鵝,不脫衣服就下河。激起浪花一朵朵。”他歡快的樣子就像藍天下的花朵。他本身也就是藍天下的花朵。看著他快樂地樣子,不知為什麼?我心裡仍然輕鬆不下來,沉沉的。

我不知這個美麗的謊言是否能慰藉他幼小的心靈,抹去他臉上淡淡的憂傷,給他的心裡照一夕陽光;但願奶奶走後他是相信奶奶去了天堂裡了,去給他尋找那架最好最好的飛機。他小小的年紀如果能這樣想,我的心也就稍好受些。一些年後,他會長大,長大到明白死亡是親人分離,是塵世永隔。那時,他心中那架最好最好的飛機已經在心裡根深蒂固了。但願他不要悲傷,要感恩於奶奶的養育之恩。總之,我不想讓他小小的年紀心裡就蒙上陰影,覆蓋憂傷,留下缺憾。他應該是幸福的,快樂的。

玉米種完了,田地裡恢復了平靜。隆隆的大型機器不見了身影,陣陣笑語聲、吆喝聲,打鬧聲隨著朝朝暮暮的炊煙飄散在九霄雲外,成為昨天。只有少見的身影時不時地留戀在田間地頭,而我似乎還像有什麼東西留在田地裡。每每想起,心裡就有一絲隱隱的痛。那就是王哲那個最大的夢想,它紮根在我心裡。

人世間媽媽的愛像海一樣深,爸爸的愛像山一樣重,媽媽的愛是一杯清茶,平淡卻受用一生。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打,你愛吃的那三鮮餡有人給你包……我真的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我只知道在王哲的潛意識裡,奶奶就是他的一切,清晨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奶奶,晚間講著故事陪他入睡;有病時揹著他去醫院,雨中送他上學,叮囑他時刻聽老師話的依然是奶奶。如果奶奶不在了,他的世界會一片空白,毫無任何意義。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千言萬語也比不過王哲那個最大的願望留在我心裡的沉重。

每每靜靜的夜裡,我與月對視,皎潔的月亮,它不說話,我也不說話。那時我就會想起王哲。那胖胖的小臉,肉嘟嘟的小嘴,清澈的眼神,緊鎖的眉頭,還有那個讓人心痛的最大夢想:與奶奶在一起,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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