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陌生並不陌生-散文

我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陌生人。

我喜歡這個名字，不為別的，只因一切曾經熟悉的人和事物都在遠離，都漸漸陌生。

我出生後的第四年，隨父母離開了家鄉。從此，也開始了我不一樣的人生。我們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在一個小鎮裡開始了新的生活。當時住的房子是一間小平房，很大很簡陋，一間屋子裡能擺的下所有的傢俱，院子也很大，可以種菜，我們玩捉迷藏也要找很久。家裡有三個孩子，不記得是我三年級還是二年級的時候，父親從老家接過來了一個姐姐，（因為第一年來的時候人太多帶不過來）從此我的家變成了六口人。那時候父母對姐姐很好，為此我和妹妹還哭著鬧著說爸媽偏心。現在漸漸明白，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看到的樣子，年幼無知，是一件很傷人的事。

那時我和妹妹弟弟當時還小，父母出去工作沒人看管我們，就把我們鎖在房間裡。年幼貪玩的弟弟想要從窗戶裡爬出去，於是用力撕開了當時的紗窗網，撕了一個洞，但是還是沒能爬出去。這一件事情讓我的父母非常生氣，回家以後父親拿了一把菜刀把弟弟的手放在一個小板凳上，大聲呵斥著他說要剁了他的手，我和妹妹當時嚇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依然蓋不過弟弟的”嘶吼“。當然父親並沒有那麼做也不可能那麼做，但現在想起來我依然記憶深刻，我不怪他們，怪只怪當時我們還對世界太陌生，陌生到不懂父母的良苦用心。

小時候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坐在父親自行車後面。自行車對當時我們來說是一件神奇的交通工具，妹妹和我坐在後面，我用力拽住父親的衣角，四條小腿就在風中甩來甩去，伴著輕快的車鈴，笑聲充斥在那一條鄉村的小路上。可是快樂總是短暫的，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情不自禁的把腳往裡靠攏，悲劇總是意料不到，出其不意。我和妹妹的腳就這樣被歡快轉動的車輪夾住了，還好父親反應快，我們沒什麼大礙，只是在童年時期看到車輪還是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如今我們都長大了，兩個人再也沒辦法坐在父親的自行車後面了，我又感到陌生了，因為家裡再也找不到承載我們快樂的自行車了。

我很遺憾，我沒有在相簿裡看見我一張國小時候的照片。當我忍不住回憶小時候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記憶力還真的不行。我甚至不記得我從前的樣子。但我記得國小畢業時我偷偷躲在學校禮堂的後面，聽國中的哥哥姐姐們唱歌，一首是《同桌的你》，一首是《童年》，依然記得幾句歌詞：

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盼望著假期盼望著明天盼望長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

那一年，我十一歲。然後，伴隨著歌聲我上了國中。

國中時，我和妹妹很努力的學習，成績也還不錯，因為是雙胞胎，加上性格很好，老師很喜歡我們，而且交到了很多朋友。也因為朋友，我開始喜歡流行音樂，最初接觸的不是周杰倫，而是任賢齊。那時候最流行的是隨聲聽，放入喜歡聽的磁帶，滋滋滋幾聲以後，歌聲就傳出來了。值得高興的是家裡有臺收音機，父親在冬天早上很早起來聽廣播，聲音很大，目的就是早早把我們吵醒。當然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我們就會借磁帶來聽音樂，很多歌星的都有，也把聲音開的大大的，整個院子都能聽到，那真的就是最快樂的時光了。到後來朋友們不再帶隨聲聽了，開始用MP3，放電池的那種，下載一些歌，戴上耳機一直聽到電池沒電。對我家來說，這些都是奢侈，父母每天忙得連飯都是我們自己做，辛苦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所以我費盡口舌，說盡好話才問好朋友借回來，翻遍抽屜找到兩節電池，一直聽到電池沒電，連睡著都在笑。真的很懷念那段時光，什麼都沒有，卻很容易滿足，什麼都不奢望，擁有的就是最好。

談到朋友，我不得不說一個讓我很難忘的人。她是我國中認識的朋友，很漂亮，但不愛學習。她的父母在城市裡工作，家裡經常就她一個人，她的`表哥是當時挺出名的大哥，沒人敢惹。我和她認識以後，她經常帶我去她家裡玩，也經常給我說她的很多事情，我卻傻愣愣的看著她床上很多可愛的抱枕；看著她對著鏡子畫口紅；看著她不吃飯買很多零食坐在沙發上和男生打電話......十幾歲的年齡，對什麼事物都有著好奇心和新鮮感。而我就在這時候竟然體會到沒有父母管著是多麼的自由。後來有天她突然說我父母都不在，她會害怕，讓我給我父母說陪她一晚上不回家了，我鬼使神差的同意了，於是讓妹妹給父母帶的話。那晚她帶我出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部的檯球室打球，可對我來說真的是膽大包天了，天越來越黑，我實在是害怕，於是告訴她我要回家，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父母已經去了她家沒有看到我們，等我忐忑不安的回到家，還沒來得及解釋什麼，迎來的就是響亮的一耳光，那一耳光讓我終生難忘，我開始流鼻血，昏暗的燈光下，父母的臉顯得那麼陌生，我沒有做聲，耳邊迴響的是她們的呵斥聲，等他們終於罵夠了，我的眼淚終於如洪水般湧出。黑暗中我爬上床，聽到妹妹問我沒事吧，我更加委屈了。

從那以後，我和她再沒有來往了。聽說她國中畢業以後就去父母所在的城市打工去了。而我，還和以前一樣，按照父母的要求重複著每天的生活。你一定覺得我父母太狠，因為你不知道我的父母為了我們付出了多少。他們表達愛的方式雖然簡單粗暴，但是那個時候誰又何嘗不是在這種教育方式下長大的呢？

八年級的時候，學校來了一位新物理老師。他剛畢業很年輕，所以我們很期待，可惜好景不長，沒到一星期我們都不喜歡他了，因為他脾氣很大，講課也顧自己，我們根本聽不懂，而且總是拖堂，遲遲不下課，最重要的一點他打人，很暴力。在第一次考試完以後，我們的成績讓他很不滿意。他終於爆發了，在教室裡大聲說從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學生之類的話，我們在底下竊竊私語。一直到下課過了五分鐘他還在罵，以我的性格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下課了老師！這句話直接點燃了老師的火藥，他直接說誰說的下課了，給我站起來！我當時仗著我是女孩一點都不怕準備站起來，結果我同桌（男生）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接下來的事情讓全班都呆住了，他被老師叫到臺前，狠狠踢了他一腳，他沒站住直接撲到教室門口，我差點就哭了，全班一下子安靜了，然後我同桌被帶到辦公室了，發生了什麼他沒有再講。當時我真的很恨那位老師，但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站起來，同桌的笑卻讓我更加愧疚，我也永遠會記得這樣一個好同桌。至今我再也沒見過那位老師，聽說他現在書教得很好，我的同桌也很好，這就夠了。

青春期到了，同學們開始愛美了，也懵懵懂懂開始動了初心。和朋友們在一起總能嘰嘰喳喳討論某些話題，說誰誰誰好像喜歡誰誰誰，還有誰給誰寫情書之類的事情，我們不會覺得羞愧，反而覺得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也許是言情小說太盛行了，看多了那些小說就特別憧憬童話般的愛情，也許每個女孩心裡都有自己的小祕密吧。但那時候男女生的關係真的很好。我們可以再週末一起坐在草地上聊天，放學後一起玩。有太多太多的回憶了，真的很難用文字來記錄。我們女生每天下午放學趴在樓梯的欄杆上看男生打籃球，那時候覺得他們每一個動作都超帥，而我的眼神就放在了一個人身上，具體事情不想再一一描述出來，因為有些人只活在過去，有些記憶適合放在心底，後來故事的結局很明顯，我和他走在了不同的兩條路上，再相逢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言語。而那些陪我一起聊天，一起行走的人如今也各奔前程，漸行漸遠。

沒關係，我相信回憶才是我們一生最大的財富。

時間過得很快，一張畢業留念結束了三年的國中生涯。這一次我終於看到了我那時候的樣子，蹲在第一排，沒有劉海。臉圓圓的，微笑著看著鏡頭。陌生又熟悉的臉，彷彿告訴我，我不是從前的我，一切都已經過去。

而今年，我2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