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叔散文

來源:才華庫 2.39W

鳥叔是侏儒人。

鳥叔散文

鳥叔春生在秋天,那是一個滿山黃的黃、紅的紅的季節。鳥叔是難產,足足在母腹裡掙扎了一天一夜,在那個農村醫療條件落後的年代,母子幾乎生命歸西。儘管如此,鳥叔降生時哭聲卻是異常的洪亮。因此他父親就給他取名李震天。鳥叔聲音穿透力一直強大,在稀稀拉拉綿延四里長的村子西邊喊一聲,村子東頭的人迎風都聽得清。也因此成了隊裡活動時候的“香餑餑”。

那個年代,生產隊每年都要在掛鋤和動刀秋收前搞籃球比賽和拔河比賽,一到拔河比賽,生產隊長就讓他喊號子,他一喊就壓過了對方隊的號子,自然就勝利了。農忙的空隙有時候社員們搞“騎狗”遊戲(就是一組一個做狗頭,一組逐個把頭夾在前一個襠下,另一組拉開距離,跑著像現在學生跳跳箱一樣一個個騎在彎腰弓背的隊員背上,然後石頭剪子布,身下的一組敗了就繼續被另一組隊員騎),兩組都爭著要他,因為他的手是六指,多數情況下是他們的隊佔便宜。

鳥叔國小畢業就參加了農業勞動。生產隊隊長開始分派他做豬倌,後來又做了牛馬倌。一天下來總是弄得滿身泥巴,隊長和大家考慮他是弱勢群體,從沒有弄丟一隻牲口,也沒有讓牲口糟蹋一顆莊稼,所以掙的是滿工分。因為自己腿短,跟不上牲口的腳步,騎馬又不便利,他就央求父親託在草原住的親戚要了一隻半齡大的牧羊犬,經過自己的馴養很快就成了自己的好幫手,哪匹馬或哪頭豬脫群、超速行進了,他就對狗示意一下,牧羊犬就把那個牲口圈回來、緩解一下前進的速度。大家誇他有靈性的同時也免不了拿他插科打諢,他只是憨憨地笑,從不為此惱怒。他用尊重戰勝別人的不尊重,時間一久也就沒有人對他貶損和開玩笑。

鳥叔站起來也就到大個子人襠下的高度,隨著年齡一年年攀高,同齡的人相繼成家有了娃,他的婚事就成了父母的心病。儘管託了很多媒人,總是找不到媳婦。他沒有任何條件,用土話說只要是個蹲著撒尿的就行。每年到除夕夜的時候,他的父母就讓他抱個葷油罈子滿屋走一圈,開始是小葷油罈子,後來是滿懷大的罈子,一直盼到29歲那年終於動了婚,他足足抱了八個除夕的葷油罈子。女方是跛腳,因為婚後不生育被丈夫休了,經多人做工作才答應嫁了鳥叔,他家的家境在當時十里八村也是說得出拿得出手的。

鳥叔成婚那天,好事的人就攛掇要他抱新娘子入洞房。他說:“抱就抱,別看我長的矮,我有的是力氣”。主婚人擔心他抱不動丟了婚禮的喜慶,就勸他不抱,讓他牽著新娘入洞房。

“沒事兒,我抱得動,說啥講話我也是積攢了29年的力氣,是個沒洩過真氣的童子,抱不動新娘子讓新娘子心裡委屈,再說連抱新娘子的力氣都沒有以後怎麼養家,咋給她幸福?”

鳥叔沒有失言更沒有丟醜,愣生生地把比自己高半截的新娘子抱入了洞房。

“鳥”這個詞在當時的農村有貶義,經常有人會拿這個詞辱罵人。鳥叔的綽號沒有這層貶義,是因為他愛鳥的行為而得名。

在他做豬倌的時候起,他就看不慣那些一到春天候鳥遷徙的時候捕鳥的人。那時候捕鳥有兩個手段:一個是用下了秫秸蟲的鐵夾子,一個是用馬尾巴絲在鳥窩邊下套兒,後者主要是針對春天裡整天嘹亮的雲雀。東北平原的草甸子是不遮眼的,一眼望去也能望個十多裡地,淘氣的娃往往是找到雲雀的窩下個套兒或者下個帶秫秸蟲的鐵夾子就走了,過個時間再來看是否套住和夾住。鳥叔對這些自然看的真切,只要看到有人下套,就千方百計地破壞。有時候趁人不在就直接把套毀掉,把鐵夾子弄翻了,或者在附近再造一個類似的鳥窩,把那套也一併挪過去,這樣自然是捕獲不到雲雀的。他認為,鳥是自由的,歌聲是嘹亮的,給人帶來的是希望和愉悅。囚禁鳥和捕鳥吃是不道德的,他也時常對那些捕鳥的人下咒語:“你們死了過不去鳥山!”

北方春播的時候正是候鳥大遷徙的時候,往往候鳥成群的在新梨起來的地裡覓食,那些駕牲口犁地的人就在犁地前安放好帶有秫秸蟲做誘餌的鐵夾子,等到中午和晚上收工的時候就有了豐厚的收穫,被夾死的鳥成了捕者子孫的盛宴。這在鳥叔這樣的愛鳥者看來絕對是不可饒恕的,自然是要千方百計地做破壞。要麼用自己嘹亮的聲音嚇鳥,要麼破壞捕鳥人的捕具,要麼讓自己的愛犬趕開危險區域的鳥群。時間久了,就引起了糾紛。一次有個綽號叫“鳥閻王”的就和他打了起來,別看鳥叔身材不高,但是有智慧。在別人看來和鳥叔打鬥是碾死螞蟻般的易如反掌,結果不到一個回合鳥叔就把“鳥閻王”打的人仰馬翻。他利用自己矮的優勢,用自己的大頭猛勁地撞“鳥閻王”的'襠部,疼的對手捂著陰囊打轉轉。

冬季是鳥艱難覓食的季節,特別是一種叫做“雪鳥”和“蘇鳥”的。鳥叔家住在屯子的邊上,院子裡有高大的果樹,屋後又有參天的“鬼拍手”樹,一些鳥就到他家的院子裡覓食,美麗的羽翼、悠揚的叫聲讓鳥叔格外的愜意。他不是做無償的聽眾和看客,他用加工過的器具裝上秕穀和蘇子籽固定在院子裡的果樹上,鳥們就下來吃食,久了,他家冬季的院子裡就有很多的鳥,引得一些無事又愛鳥的人趴在他家屋內窗臺上欣賞。有人建議他收些費用,也有人建議捕些愛鳴叫的鳥出售貼補家用,但他從沒有收過更沒有捕過。在這,輩分比他小的叫鳥叔,後來不論男女長幼都稱呼他鳥叔。

鳥叔在結婚後的第二年得了一女,這對鳥叔一家人是天大的喜事。村裡人說,鳥叔是愛鳥積了陰德,感動了送子觀音。實際上,鳥叔的妻子本身不是沒有生育能力,是原來的男人生殖系統有病,後來又娶的妻子也沒有生養。鳥叔得女後,那個男人後討的妻子主動和那個男人離了,一直到死去也沒有再娶上老婆,土話說“休妻毀地到老不濟”!

鳥叔的家鄉撤鄉並鎮時變成了鎮,他的軼事讓後來的領導很感興趣,也考慮他的實際情況就安排到鎮上街道工作,主要是協助主管鎮長負責街道衛生和車輛的違停的工作。

當時的街道兩側是栽了一茬又一茬的花樹,但是總被人有意無意地弄斷或弄死,儘管鎮上出臺了門前住戶經管責任政策,總是不盡人意,多數管理者是視而不見,這樣就形成了強大的“破窗效應”。

鳥叔到鎮上街道工作三年後,整個五里長街道種植的丁香樹和山玫瑰沒有斷株一顆,每到春季的時候整個街道就盛開著美麗的花朵,香氣瀰漫,沁人心脾。

鳥叔六十六歲那年走了,女兒也大學畢業成了家。鳥叔下葬那天出現了異象:史無記載地聚集了幾百只鳥,上下翻飛鳴叫,數量之多,品種之雜讓人心生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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