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一條河流散文

我的善良，是母親給的。

小時候，經常跟著母親去山坡或湖塘裡割草。母親的一雙手，生來好像就是由割草的。母親割起來，又多又快，每一次都能割一大平車，外加幾大包。村裡人都羨慕，更多是誇讚母親太能幹。

母親天不亮就去割草，從山前割到山後，沿著葦河，一直能割到它的上游。

那時家裡餵了一匹馬、一頭牛，還有一頭驢子。牛和馬耕田用，驢子可以拉磨。

每天都要割草，有時一割就是大半天。割回的草，除了給牛馬吃以外，多餘的還要晒乾，留做冬日裡做牛馬的餘糧。

每年夏日，我們都要跟著母親去遙遠的山後邊割草。一去就是三五天。自帶著乾糧，那時的乾糧，多是煎餅和玉米糰子。水是不必要帶的，渴了就喝溝渠裡的水，溝渠裡的水很乾淨。那時草並不多，因為割草的人多，家家戶戶都養有豬馬牛羊。我們把割得的草，放在山坡或河堤上晒。一邊割草，一邊翻晒，晒乾後再用平板車拉回家。

很小的時候，就跟在母親身後，看母親一刀刀割著草。母親在前邊割，我在後邊一堆堆跟著收拾。母親的勤勞，自那時就印在了我的腦海裡。後來，我也學著母親割草，一直學到上中學。

有一次，跟母親去山後胡圩子割草。胡圩子屬於邳縣，離家七十多里路，那是我跟母親去過的最遠的地方。雖剛記事，那次卻記得尤為深刻。

那年夏天極熱，土都乾裂了縫，草也生長得希。在一條溝渠邊，正割得高興，忽見一個葦塘裡有好多小魚兒。池塘不大，至多有七八大碗水，小魚見我們去，似乎要歡天喜地，直把一個池塘鼓搗得泥漿樣渾濁。幾條大魚早都乾渴而死，只有一群小魚兒活了下來。大魚好像都死在岸邊很遠處，當時我就有點納悶。母親說，大魚看到水太少，就蹦到岸上去了，留一池水給小魚兒喝。當時不理解，後來才知道，母愛原來是一座池塘。

母親摘下斗篷（我們那兒都是蘆篾做的），劈了幾十片葦葉，小心地把小魚兒一個個救起。起初，我認為母親是想把這一條條小魚帶回家，後來才覺不是。母親捧著斗篷裡的小魚，領著我沿著溝渠奔走。我有些詫異，原來母親是要給小魚兒找個有水的池塘，找個涼爽的家。那天真是熱，太陽像個大火球，晒得我臉上的汗水嘩嘩地流淌。母親領著我，一口氣跑了兩三里路，才找到一條有水的小河。母親趕忙把斗篷裡的小魚兒，倒進水中。一開始，小魚兒漂浮不動，母親用手一捧捧豁去池面上的熱水，想給魚兒一絲絲溫涼。不一會，魚兒便歡騰。

這回可有救了，這回可有救了。站在河邊，看著一條條可愛的小魚兒遊走，母親一臉的興奮。

母親給魚兒找到一條河流，相信從此後它們會過得幸福而歡快。母親那時多年輕，陽光裡，紅潤潤的臉龐散發出俊秀的光芒。那時我不懂，看著小魚兒們歡快地遊走，我也高興。

後來，去鎮上讀書。很少回，母親仍一年年割她的'草。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一個個要讀書，一個個要成家立業。為能給我們營造一個個小家，父親母親可謂是花費了太多的苦心。父親身體不好，扒大河時就累傷了腰，家裡所有的重活都要落到了母親的身上。每次吃飯，都是我們兄妹幾個先吃，剩下的飯菜，他們才胡亂地吃。記得很多次，沒有了飯菜，父親和母親收拾一下碗筷就又下田幹活去了。看著我們一個個過得幸福，一天天過得幸福，他們也都倍感到開心和滿足。這麼多年來，父母親豈不也是在為我們兄妹幾個尋找幸福的池塘而奔波。

母親老了，血壓高，腰也不大好。每走一段路，都要歇好幾回。這麼多年，母親一直沒忘記要割草，而我早忘得乾淨。父親去世後，那隻老山羊還留著，老山羊每年都要下幾個仔。母親還養有兩隻小兔子，一群雞鴨。不讓母親喂，母親偏捨不得。母親說，一輩子勤勞慣了，不再能停得下來。何況，早早晚晚還能和它們說會兒話。

現在，幾乎沒有人再下湖或上山去割草了。草慌了山坡和堤壩，也慌了溝渠。看了那麼好看的草，母親總興奮，當年要是有這麼多草可以割該多好。現在，母親仍一直在割草，割回家來晒乾後，一部分用作羊和兔子的餘糧，一部分收放在柴門裡，燒飯用或冬日裡烤火。讓母親跟我們回城，母親不肯。母親偏說這兒是家，哪兒都不去。六七十年都沒捨得離開過，一旦離開，彷彿是要了她的命。

每次說起小時候，給小魚找池塘的事。母親總是樂呵呵的。

母愛多像一條河流啊，我們都是那些幸福的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