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條小河散文

來源:才華庫 2.53W

有那麼一條小河,不僅名不見經傳,而且連一個正規的名字也沒有,河東的人叫它西溝,河西的人管它叫東溝,我當然就無法知道它的名字。更不要說去地圖上去尋找它的蹤跡了,不過它確確實實存在,它源於一條入海的叫做車軸河的排洪河,經過一個青石壘砌的、只有10寬米的小小閘門後,蜿蜒進我曾經居住的村莊後,似一條靈動而神韻的小白龍,搖頭擺尾地由西南向東北方向游去。
  它的河面並不寬,只有十幾米,水也不深,大約有3米左右。是人工挖掘的、還是天然形成的?雖然小時候與它天天謀面,我卻不知道的來龍去脈。別看它其貌不揚,河水剛跳過閘口後就便成為一個隸書的“個”字形狀。可它對於我居住的那個村莊來說,卻十分重要,就像母親的乳汁一樣,哺育和滋潤著將近百戶人家的老老少少。
  我家的老宅就坐落在這條母親河的東岸,在那個時代曾經深得其恩澤和蔭護。由於它來自村前那滾滾東去的排洪大河,而大河每天總是隨著海水的潮起潮落而升降,從而使得河水一年四季清澈無比。
  原來的小河在村莊中龍遊蛇行,就像樹的根鬚一樣,在村莊裡紮下許多粗細不均的根鬚,而那些人家前後的小小的池塘,又宛如水杉的根結一般。那甘甜的河水既可以用來淘米,洗菜,還可以直接用來煮飯和飲用。因此也有著豐富的營養供給魚蝦蟹們食用,漲潮時它們隨著潮水而來後,就留戀村莊的食物,再也不想回到大河裡去了,所以小河裡生長著好多魚蝦蟹。
  老宅地處沿海灘塗地區,那裡是蘆葦的天下。無法例外,那條小河的河邊也生長著密密匝匝地蘆葦,岸邊還生長著大量的雜七雜八的樹木。春姑娘裙裾翩躚而來的時分,蘆葦率先生長出細竹筍般的蘆筍,這種蘆筍是可以食用的。當它們綠葉飄舞時,岸邊的楊柳也垂下了綠簾,接著好多叫不上名字的樹也飄起綠色的雲朵,河水就不知不覺地被渲染成為綠色。
  村莊上那些桃李杏的花香脈動時,不僅招惹來蜂飛蝶舞,也迎來往年的燕兒迴歸,燕剪春光應該說是一幅曼妙的畫卷。同時也帶來了無數知道名字的和不知道名字的候鳥迴歸。鳥語、花香、葉綠、水碧,一起唱起春天進行曲。
  提到春日的歸鳥,不能不去說一下那種叫做呱呱唧的鳥兒,它的名字是有它的叫聲來的,它的叫聲很空靈,在長滿蘆葦的河水上回蕩,似來自遙遠的地方。這種鳥來自何方不得而知,每年的蘆葦長到一人高時,如約而至,它們成雙成對比翼而來,喜歡在蘆葦蕩裡做窩,然後開始繁殖後代。布穀鳥看起來是讓人喜歡的鳥兒,節氣一到,它就不停地叫嚷“布穀,布穀……”提醒著人們早日春耕春播,可它們很霸道,往往將自己的蛋下在呱呱唧的巢穴裡,一走了之。喜歡歌唱的呱呱唧雖然愁眉不展,但還是忍氣吞聲地做起義父義母,一直把布穀鳥的幼雛撫養到展翅高飛。
  人們多知道畫眉鳥的歌聲很曼妙,婉轉而悠揚,可比它更讓我無法忘懷是一種至今還叫不上名字的那種鳥兒,它沒有什麼十分讓人驚豔的羽毛,黑背白腹,體型小巧玲瓏,可它的歌喉要比那黃鸝還動聽。它們往往成群結隊地停歇在小河邊的樹梢上,開始它們的歌唱,它們叫聲充滿水意,似乎嘴裡含著一滴滴晨露,一點一點地滴下來,一滴一滴地撒下來,讓人有置身空谷有林之感,是一曲勿用編排的天籟之音。
  至於水鳥就不用提了,由於密密麻麻的蘆葦形成為天然的圍牆,河裡又有豐富的魚蝦蟹,以及大大小小的河蚌河蜆,是它們勿用舉手之勞的美味佳餚,於是好多水鳥樂此不彼地出沒在小河裡。水雞、水鴨多的數不勝數,它們甚至和家養的鵝、鴨去爭奪領地。有一種鷺鳥十分漂亮,它們不僅擁有白天鵝般的麗羽,還具有丹頂鶴般的高腳,靜浮碧波時宛如淑女,展翅翔飛時輕盈曼舞。
  由於當時的小河是鳥的天堂,無論是它們的曼妙歌喉,還是它們的美麗的羽毛,往往會一起我們孩童的好奇。不是爬上樹梢去掏鳥蛋,就是到蘆葦叢裡去抓幼鳥,甚至用網做成為拍子去捕捉鳥兒。聰明一點的孩童還會用細線在鳥窩上繫上一個活結,只要鳥兒進入鳥窩,就會被束手就擒。野外生活慣了鳥兒一般是養不活的,它們往往拒絕人們給它們餵食,不要數日,它們就會被活活餓死。有時候大人們會好心地在我們孩童睡夢時,將鳥兒放走,並小心地再將扣鳥兒的線打上結,說鳥兒有縮骨法,是鳥兒自己逃跑了。
  蘆葦的生長速度極快,在楊柳還未盛裝登臺時,蘆葦就長出了二米多高,密密匝匝地擁擠著,再要看看河水就得要到家家戶戶搭建的碼頭上,才能夠去親水。那些碼頭清一色地用青石板鋪就,架在打進河底的楊柳樹的枝幹上,一般大約有2米長左右,在婉約的河水裡顯得小巧玲瓏。柳樹是一種喜水的樹木,往往在河水裡不但不枯死,還能夠繼續紮下新須、長出新枝。而時間一長,青石板靠水的地方又會生長出鮮綠色的苔蘚、水藻等,彷彿被包了一層綠色的天鵝絨。從春而夏,又秋再冬,這些碼頭不僅是洗衣、淘米、擔水的地方,也成為孩童戲水玩耍的場所。
  當春水盪漾時,孩童們就會找來一米見方的紗布,四角固定上彎成為弓形的竹片上,然後在紗布上固定一些誘餌,去捕捉那些長著長長鬍須的大潮蝦,當然也會捕捉到一些貪吃的小魚兒。這是一個要求動作靈敏的活,慢了魚蝦全部跑光,快了則欲速不達,提不動這種特製的網。
  一聲春雷喚醒了所有冬眠蟄伏的動物。黃鱔是一種冬眠的魚兒,它往往在人家的碼頭邊上築洞。在春雨飄舞時,它們用盡最後的積蓄將自己的洞口開啟,捲縮在洞裡守株待兔。孩童們就會找來廢舊的自行車的鋼條,彎一個鉤子,在鉤子上插上一條蚯蚓,慢慢地伸到黃鱔的洞裡,引誘黃鱔上鉤。釣黃鱔是一個膽大心細的活兒,因為有時候水蛇也會鑽進黃鱔的洞穴,不過水蛇一般沒有毒,不必怕,只要你掌握捉蛇的技巧,就是一場虛驚。一旦你釣上了蛇,只要你用手指捏住尾巴,輕輕地搖動尾巴,水蛇就會乖乖地成為一根棍子,聽任你擺佈。說道心細,就是當你釣到黃鱔時,你不要死拉硬拽,否則,往往被它逃脫,要和它鬥智鬥勇,待它疲勞時,你輕輕地一拉,它就會滑出洞來。黃鱔的表面有一層粘液,你越用力越抓不住它,其實,你只要用雜草的葉子包一下,輕輕一捏就任意你所為了。
  而到夏季來臨時,兒童們又會站在碼頭上去打浴,或者跳進河水裡去游泳。因為河水上空有樹木的濃蔭籠罩,下面有蘆葦的遮掩,使得河水十分清涼,是炎炎盛夏祛暑的最佳場所。在當時,老家如同煙雨江南一樣,是一個多雨的季節,而且夏天的雨在電閃雷鳴的陪同下,往往下的又大又急,往往不要多久就會是小河的水位暴漲,超過了大河的水位,就會形成湍急的'水流衝向大河。每逢這個時候,我會將橫亙小河上的那個涵洞堵住,讓河水從路上漫過,在水位低的一面下了網,坐等魚群的進入,屆時只要將網兒提起,活蹦亂跳的魚兒就會束手就擒,成為甕中捉鱉。
  每年的秋季是河水的枯水期,在風剪樹葉似蝶舞的時光裡,霜在染楓紅、浸杏(白果)黃的同時,也使得蘆葦的葉子有青綠走向黃綠,再從黃綠變成為枯黃,就在這時荻花開放,似絮舞,如雪飛,說明蘆葦也走完了自己的一次輪迴,到了收割期。砍去蘆葦後的小河敞開了胸懷,落入小河的蘆葦的葉子,成為了魚蝦蟹的隱身的地方,無論河水是多麼清澈,也看不到魚兒的蹤跡。星期天的時候,小夥伴們會相約到一起,將小河築起臨時堤壩,合力用工具將水排幹,水乾拿魚,要不了半天的功夫,左鄰右舍的炊煙裡就會飄來魚蝦的特有香味。
  提起築壩捕魚,有一件讓我無法忘記的事,那就是在這條小河與公路的交匯處,有一座同樣沒有名字的小橋,只有五米寬左右。在它的北邊不知什麼原因,形成一個大約十幾米半徑的圓形。每次只要把小橋的閘門放下,排幹水後,每次都會抓住一對大約三到四斤重的、讓人喜歡的鯉魚。那怕是每個星期日都去排幹水,都一樣,只要想吃魚,就去排幹水,屢試不爽。起初無法理解,後來聽大人們說,那個閘塘是鯉魚地,是一個風水地。這種說法雖然迷信,但又不得不信。
  那時候的冬天來得早,而且冷得快。交冬數九後,西北風一刮,不要數日,不寬的河面就會被冰封,於是河面上就成為孩童的樂園了。平日裡在陸地上的遊戲大多搬來了冰面上,無法忘懷的就是抽陀螺,平素在地面上玩它要不停地抽打,可到冰面上只一鞭就會轉得讓人心焦。而且它上端面那規則的圖案,奇妙地幻化為一朵朦朧的花。在冰面上玩,難免會摔跤,有時候會摔得鼻青臉腫,但,還是阻擋不了爭強好勝的心裡,跌倒再爬起,繼續自己的心曲。
  記得上國小的時候,我經常會到那條幽靜的小河的冰上,先是玩耍一會,再尋找一個充滿希望的地方,用帶來的工具把河面上的冰,巧妙地鑿開一個碗口大的洞,洞口的水面就自然富氧。待到下午放學後,再去把結上的薄冰鑿去,這一次很容易,因原來冰的結構被破壞了,一時間不會恢復原來的冰層厚度,而且,這個洞口的冰,韻藏著獨特的絲絲淡淡的綠意,宛如一塊來自緬甸的溫韻的翡翠,鑲嵌在玲瓏剔透的一河產於新疆的和田玉中,遠望又像一枚盛夏的荷葉,漂浮在一河晶瑩之中。在酷冷的嚴冬裡,詩情畫意盡顯風流。
  第二天早上,我又早早地再去把新凝的薄冰,鑿去晶瑩剔透,驅走片片潤玉,留下白裡發青的清澈的水面;來自破冰的餘韻在陽光下粼光閃爍,宛如朵朵煙花在盛開,又若我的希望在懵懂地綻放!
  萬事俱備後,不妨以逸待勞地看冰流延伸的曲徑,望雪凝天下的銀裝素裹、玉樹瓊花。如果是霞光萬丈,你欣賞到的必定是花繁景簇、五彩繽紛;倘若是雪壓冬雲,你領略到往往是暮色蒼茫、影像單反。
  此時,你不能急,當然你也不會急,因為閱覽著冬天曼妙的花事,流連在充滿晶瑩的世界,你的怡情絕無它意,會盡情的奔放茫茫雪原中,想收回都是件不容易的事。稍等片刻,我挽起厚厚的棉衣袖子,伸手熱乎乎的雙手,伸入水中去捉冰下的魚兒。
  冬天的魚,在冰下很好捉,一是這裡水中的氧氣由於我的折騰含量相對特別高,它們願意來在這兒,呆在這裡盡情地釋放自己的心中積怨,深信這裡是冬天裡的春天,愚笨的魚怎麼能夠知道,這裡是實實在在的陷阱,請君入甕的圈與套。二則人的手在冰下顯得特別熱,當你伸手去捉它時,它不但不跑反而感覺很舒服,好像這裡的熱,就是他們的夢寐以求、日夜思念的春天,所以他們樂此不彼地在這個從天而降仙境裡暢遊。因而在這個小小的洞天裡,往往一次就可以捉上七八條活潑亂跳的、鮮鮮美美的魚兒。
  然後在欣賞岸上風光的同時,使勁的搓揉自己被凍得通紅的手,保證血脈通暢同時又使手重新溫暖。很多時候會在背風的河岸,點燃早已被秋風風乾,又被溯風驅逐到一起的雜草,把剛剛捉到小魚,用樹枝挑在火上燒,天然的魚香,至今都無法忘懷,一邊烤著篝火,一邊享受著美味,好像在誰的筆下出現過這種場景,但我總認為還有不盡的意味。大約過半個小時左右,再歡歡喜喜地、守株待兔般地去捉傻瓜的魚兒。
  其實,我寫那條小河倒不是為了寫什麼關於它的景色,因為它也沒有獨特的景緻,普普通通,簡簡單單;也不是為了去捕那些魚蝦解饞,而是因為它的河岸長滿了蘆葦。那些看似普通不過的蘆葦,卻解了兩岸人家都是燃眉之急和生活之困。
  在那個計劃經濟的年代,生活在當地的人們白天要面朝黃土背朝天,拼死拼活地去生產隊掙工分,即便這樣也難得溫飽。為了解決一些燈油火耗的零花錢,人們在蘆葦成熟時節把那條小河中收割回家,冬季時就會對蘆葦進行深加工,經過數道工序後,將蘆葦編織成為蘆蓆和囤積糧食的結子。然後拿到當時的供銷社去出售,再將所得的錢去購買蘆葦,不斷迴圈,從而解決家庭必需的一些零花錢。
  後來,由於鹽場改用了塑料薄膜頂替的蘆蓆,使得蘆蓆失去了原有的用途。人們就只好想方設法將那天小河的蘆葦除了,種上了荷藕與菱角等,雖然吃起來口感好,但外貌難看沒有賣相,致使人們所得甚微。後來人們又開始養起珍珠,而當地是屬於鹽鹼灘塗,養出的珍珠泛黃,又宣告了失敗。於是人們又只好將空間還給了魚蝦,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沒有了原來的蘆葦的防護和呵護,春秋水質變混,夏季悶熱缺氧,在加上車軸河上游的工業發展,汙染了水源,本來是魚蝦的王國卻成為了他們磨難之地。即使不死,魚蝦也生長很慢。再後來人們只好將小河的閘門堵了,小河變成為死水溝,幾次村莊“規劃”後,路又將小河攔腰截斷為數節,成為一個個死水無瀾的水塘,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道理誰都懂,一塘死水其結局是可以想象的。
  原本水美景秀的小村莊,也因為龍脈截斷而時常遭受雨水的內鬧,在短短的15年裡居然發生了6次,一旦雨下大一些,來不及滲透的雨水在地面上匯聚,不要多久就會氾濫成災,於是在場院裡捕魚的事時常發生。而有時遇到乾旱的季節,村莊的莊稼、蔬菜、果樹只能夠聽天由命,有時候,無可奈何的人們只好用自來水去解救一下,可,杯水車薪怎麼去維持綠色植物的生命呀。
  昨夜清夢,我又回到了那條小河的神韻裡,在老宅旁的碼頭上聆聽春日蛙鼓、夏日蟬鳴……也許飄逝的那條小河也只能夠在夢裡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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