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鄉愁紛飛的思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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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冬天最冷的時候,外婆去世了,不論安然還是嘆息,她走完了自己並不平坦的人生之路。當母親在平靜中告訴我這個訊息的時候,我的心隱隱地痛,但淚卻一直沒流下來。我不知道,是時光封存了我的眼淚,還是這個結果早已在自己預料當中,於是我坦然地接受著。我想母親一定是難過的,只是她給自己尋找到另一個替代難過的藉口:或許對八十多歲的外婆來說,離去也許更是一種解脫。

淡淡的鄉愁紛飛的思緒散文

記憶裡,外婆是個手腳利索的老太太,家裡家外幹活都是個能手。但真正感覺到她的蒼老,是在兩年前七月陪母親回故鄉。一下車,我就看到村口暮色裡站著的外婆,微駝的背早已沒有了記憶裡的健壯,灰色的頭巾外露出著未收攏的白髮,臉上的皺紋宛如歲月的精心雕刻,深地令人總想伸手撫平它。也是那次,我讀到了真正時光無情的含義。它讓最疼愛我的人就這樣老去,那種蒼老越來越讓我心疼,甚至恐慌。我不知道外婆的內心有多麼強大,因為太多的生活變故早已讓她學會了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她的喜與哀已很少用表情來實現。再或者說,我根本就不真正瞭解外婆,因為多年在外,這種距離與時空在我與她之間原本就橫著一道隔閡。但我知道,善良的外婆傾盡全力,只想讓家人生活得祥和、安穩。

八十多歲的外婆,身體狀況已很差,卻還要強打精神忙著家務。其實原本到了這個年齡,早就該安享晚年了,但家裡的活,倘若外婆不幹,又能靠得住誰?尤其小舅母去世後,小舅要忙著做木工活,用掙得的錢還堂弟結婚時欠下的錢。堂妹早已出嫁,基本上顧不上這個家,堂弟雖已結婚,但倆人整天跟小孩子過家家般地過著日子,有了孩子後便更是隻顧自己的小日子。於是八十多歲的外婆農忙時還要在地裡忙碌,閒時就忙著家務。

也是那個夏天,當我再次離開村莊時,我很執著地要帶外婆回到我們所居住的城市,因為我想讓她在城市過最平常的生活。可是外婆比我還固執,或許是她已經預感到了什麼,這次她說什麼都不肯來。原來,兩年前便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外婆,難怪離開村莊的時候,我的內心被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包圍著,只是看著車窗外的外婆、村莊、熟悉的人群在視線裡逐漸模糊時,淚才落進我的掌心。那時,九歲的女兒輕撫著我眼角的淚痕,卻將我的頭輕輕放在她的小肩膀上,我不知道小小的女兒是否懂得我的`悲傷,但她卻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我。

小時候,我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家長大的。外婆家門前是條蜿蜒的小河緩緩流過,小河邊還有幾塊大石頭。童年的夏天,當我在河邊嬉戲的時候,外公總會坐在石頭上邊晒太陽邊看著我們遊戲。

對於外公,我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刻,因為從我記事起,外公就顯得很蒼老,灰白的長鬍子,柱著一個柺棍,耳朵也不好,對他說話音量要放大,而且重複好幾遍才可以聽到。似乎從我剛記事起,一直到他離世,都是蒼老沉默的樣子。母親說外公要比外婆大十幾歲,而且他的脾氣極好,從小就沒打過她們這些孩子,而家裡的事便也一直由外婆操持著。

小時候在農村生活時,不喜歡跟外公講話,因為總覺得跟他說話太費事,有事時喜歡直接告訴外婆。後來漸漸長大了,便也開始懂事,於是再回到故鄉時,也會陪著外公在門前的大石頭上坐一會,有時會很大聲地用城鄉結合的語言給他講城裡的趣事,我不知道外公是否真的聽懂,但他的臉上卻有著滿足的笑容。也有些時候,我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坐在外公身旁,陪他一起眺望著遠方,或者將手中的糖果剝去糖紙,放入他的口中,還比劃著問他是不是很甜。這時候,外公更像是個小孩子,臉上是一種滿足的笑容,然後對著我輕輕點頭。

然而這種陪伴也只是幾年的時光,我國小還未畢業的時候,外公就去世了。父親陪母親回到了故鄉,我和小妹便由鄰居來照顧。那時候太小,所以根本沒問過母親她內心的感受。只是想寫這段文字的時候,與母親聊著村莊的故事,聊著離去的人時,才問起母親當時的心情,母親卻說肯定會很難過,但隔得太久,最真的感受已記不清了。是啊,26年的時光可以消磨許多東西,包括人的記憶。

七月的油菜花,在每年都會如期綻放,但那些溫暖的故事和人,都沉澱在時光深處,停落於心靈一角。回不去的時光,蘊藏著一份幽深而靜美的鄉愁,在我不斷前行的歲月裡,它是一幅最簡潔的水墨畫,每次回眸,都能觸控到曾經的美好,或許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那個村頭的小山坡,兒時也常常會坐在那裡看著夕陽西下,看著忙碌一天的人們回家,看著成群的牛羊歸來。在兒時的世界裡,這一切就是村莊最真實的模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複,可是沒有人會覺得厭倦。數年後,當我再次回到村莊,也是那個小山坡,我靜靜坐在草坪上看著夕陽,身邊是兒時的玩伴,此時與我卻都人近中年。歲月蒼老了我們的容顏,將手放入彼此掌心,我恍惚覺得時光回到了從前。

在村莊,與我同齡的玩伴基本上都遠嫁她鄉,而且孩子要比我的孩子大許多,在為生計奔波的日子裡,她們看上去總要比實際年齡蒼老一些。我已經聽不懂的鄉音,卻依然是我覺得最親切的語言,她們試著用最慢的語速表達著各自的生活,我的目光中有悲涼、有欣喜。我感動於時光隔了多年,她們依然願意為我的到來而放下農活,不遠數裡專程只為見我。握著她們粗糙的手,我時常會想,如果當時我也留在村莊,是不是也如她們一樣生活著,與她們相比,我的生活又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我不知道這間老屋的歷史有多久,只是從我記事起它就一直存在,而且就如現在的模樣。老屋不大,相通的兩間房,外面放一些桌椅,相當於現在的客廳,但過去家裡來人,都喜歡坐在裡屋的炕上,到現在為止,村莊裡大多還是炕。也有人在新蓋的房子裡做了新床,然後生爐子,但對於村莊的人來說,他們更習慣土炕的溫暖。

我也喜歡土炕,因為我覺得那就是一種真正村莊的寫照。尤其是寒意正濃的冬日,土炕是最溫暖的歸宿。出來很多年了,但對於村莊的情感卻一直都未變。四媽以為我已經不習慣土炕了,於是在我回村莊前購買了新床,放在了堂弟準備結婚用的新房裡,可回到村莊時,我卻住進了老屋,因為那裡有土炕,還有一些兒時的記憶。

老屋一直未翻修,屋外依然是最初的模樣。屋內的設施卻已更替,小時候用過的桌椅、儲務櫃都不見了。我稱之為儲務櫃的裝置或許當年稱之為面櫃更恰當,因為那櫃子口開在上面,裡面空間很大。小時候奶奶經常從裡面取面或者為數不多的米,還有煤油等生活用品,偶爾還會有個蘋果、梨子之類的零食,我一直都覺得那個櫃子是個百寶箱。記憶里老屋是爺爺奶奶住的房間,而我與母親則在一側的廚房裡生活。

記憶裡,爺爺總喜歡坐在老屋的炕上,然後生一盆爐火,燉一壺茶,然後用自己專用的小茶杯悠然地喝著茶,興致來時還會給我們這些孩子講一些故事。印象裡最深得是他喜歡講岳飛的故事,那也是最早落入我記憶的故事。有時候會好奇那杯中的茶,於是忍不住想嘗試一下,結果那杯中茶味濃郁還帶著喝不慣的苦味,從此便不再動那茶。

與奶奶相比,爺爺要和善許多,只是多年來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和善的爺爺,曾經那樣執拗地不讓我的父親上學。或許真的是因為父親是幹農活的好手,倘若43年前父親不是違備爺爺的意願出來當兵,或許生活又會是另一番場景。是的,父親兄弟四人,只有父親沒上過學,但最終也只有父親用自己的努力留在了城市生活。而在爺爺病重的日子裡,父親一直陪在爺爺身邊忙前忙後,直到爺爺離世。

而我精明的奶奶,一輩子都那麼好強,最終卻落下半身不遂長期臥床。在她病重的日子裡,她拒絕其他人的照顧,唯獨母親趕去照顧她時,她才安靜起來。在所有的兒媳裡,母親是最不受她歡迎的,但她最後的時光,卻是在母親的陪伴中度過,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是不是在人老了以後,內心會有一些歉疚,想要換一種方式來彌補,可是曾經的過往與委屈,母親早已不再計較。

當我路過曾經的學校時,那個記憶裡有些破舊的國小,早已換上了新裝。重新修建的教學樓是一棟四屋的樓房,旁邊還有一棟住宿樓,乾淨整潔的操場,風中是飄揚的五星紅旗,不難看出,這裡的人們也開始重視教育了。

陪著我的堂妹告訴我,這裡的老師現在都是師範畢業,通過考試之後分來的,而且已經沒有了曾經的代課老師,教育顯得很正規。我不由想起了那個在農忙時節總喜歡將我們留在教室自習,自己卻回家忙農活的老師。記得我第一次真正離開村莊前,他還讓同學來叫我去上課,而曾經我卻很自豪地告訴來叫我的小同學,我要去城市裡上學了,再也不跟她們做同學了。那時候,去城市便是滿足了我小小的虛榮心吧。現在,我早已記不清那位老師的模樣,就連同學都忘記了。我特意將這個我上了一年國小的學校拍進了手機,這是份特別的念想。

我想,或許以後,村莊離我的生活會越來越遠,但內心卻始終依戀著村莊的淳樸與自然。有時會開玩笑似地問老公:等我們退休了,會不會回到故鄉,那個熟悉的村莊,修建一座屬於我們的房子,無需很大,但一定很溫馨。最好還帶個小院,或許年老之後,我對養花種草會更感興趣。

可每次老公的回答卻總讓我陷入沉思:回到村莊生活很簡單,但多年的城市生活真的還能適應村莊的生活嗎?我無語,因為在此刻我的內心是願意的,但不能保證時間久了還會心甘情願。

故鄉的村莊,或許終只是我記憶裡的一道風景,當我在人生旅途中疲憊的時候,或許它還可以溫暖我的旅途。讓我回歸最純真而簡單的自我,輕鬆前行。走過一些城市或者村莊,卻唯有故鄉的村莊在記憶裡始終散發著熟悉的味道,或許它依然落後,甚至依然貧瘠,但卻永遠是無可替代的風景,因為它安放著我的童年,更因為它是親情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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