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滋味散文

有人認為，茶能除油膩，驅睡魔；有人認為，茶能潤喉，破孤悶。所以，我喜歡飲茶。每次，有朋友來作客，我也會為之沏上一杯綠茶。然後，與之相偕而坐，享受一段從容而鎮定的時光。有時，我和友人也會相約到茶館小坐，點上一壺花茶，彼此交換一些生活體驗，交流一些工作經驗，吐露一些歡樂與悲愁。於是，飲茶成了我與朋友之間固定的休閒方式。

前些天，氣溫居高不下。我由於寫作上遭遇瓶頸，心情也格外煩躁與低落。今天，有朋友來，送給我三十袋苦茶。苦茶由苦丁茶、甘草、黃連三樣，研磨而成。朋友說，滋味甘涼、生津止渴，還可以降火。我微笑著接受了。是呵，熱天需要降火，情緒需要降火，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需要降火，面對困難需要降火，遭遇不能忍受的事更需降火。既然清茶不足以降火，試試苦茶又何妨？順手拿出一袋，用熱水充泡，只覺一陣醉人的茶香，撲面而來……原來，苦茶滋味雖苦，卻異常地香郁，心中便似卸下了一大片驕陽，人也清爽了許多。魯迅說過：“什麼是好茶？小苦微甘即好茶！”輕輕地把盞，試著小呷一口，即刻便有苦之感覺。這苦，既是純粹的，也是透徹的，甚而不帶一絲澀味。稍過片刻，再喝一口兩口，似乎舌生清香，繼而有微甘之味。

我忽然想起，歌手張可逸有一首歌叫《一杯苦茶》：一杯苦茶陪時間靜好，是醉在字裡行間的味道，暫時遺忘所有煩惱的叫囂！張恨水當年讀《離騷》，也寫過這樣一首詩：“楚辭閱讀三兩行，几榻憑添習習涼。坐到夜深拋未得，一壺苦茗一爐香。”看來，苦茶的功能不僅能使人敗火，而且能使人清醒，更能使人回味。清醒是回味之後的清醒，回味是清醒之後的回味，“一壺苦茗一爐香”，其中滋味，不過如此罷？

前些日子，陪朋友去金山寺燒香，發現寺僧們也喝苦茶，而且喝得極為釅濃。我們凡俗之人品茗，求的是“恬淡”境界。寺僧是覺悟禪道的智者，早已把俗世看成無涯苦海。想來，他們每天靜坐在智慧的般若之岸，苦茶該是他的載渡之舟了。

所以，茶能清心，苦是境界。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古往今來，大凡有所作為之人，試問哪一個的人生不“苦”呢？“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苦”，給人帶來的是一種超越境界的“價值”。這種“價值”的熔鑄，恰是“生”之意義的最華彩體現。正像是這杯苦茶，它是苦澀的，但在苦澀消失的時候，那一脈醉人的清香，已在不知不覺中永恆於人間！

【人生“七苦”】

電視劇《雍正王朝》的主題歌是由劉歡演唱的，裡面有一句：“有道是人間萬苦人最苦，終不悔九死落塵埃。”他演繹得鏗鏘激昂，擲地有聲。這什麼說“人間萬苦人最苦”？這句歌詞一度令我費解，但印象深刻。

金庸先生在杭州講學時，也曾概括人生有“七苦”。所謂“七苦”，生、老、病、死為“四苦”，老、病、死這三樣，自然是苦的。人老了，弓腰駝背，皓首蒼顏苦；不幸生病了，病骨支離，纏綿病榻苦；最倒黴的，一命嗚呼，命赴黃泉，真是苦也。那麼，生為什麼也是“一苦”呢？金庸說，現實世界本身就是痛苦的，不是有“人生苦旅”之說嗎？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想認真地生活，活出價值，活出精彩，就會遇到許多的麻煩與苦惱。

此外，還有“三苦”，金大俠說得意味深長。一為“冤家會”。有的人生性凶悍奸惡，工於心計，言辭刻薄，對這種人，我們往往避之惟恐不及，可偏偏冤家路窄，他就是你的.同事，上司，或不幸成了你的伴侶，怎麼辦？你只有忍耐，暗自叫苦的份了。二為“愛別離”。一個人一生要遇到一個真正傾心相愛，心意相通的人，很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了，卻因為不得以的原因要分手，怎不叫人痛徹心肺？三是“求不得”。你一心想要追求的東西（包括榮譽、金錢、地位），儘管絞盡腦汁，挖空心思，耗盡力氣，卻始終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實在是太痛苦了!

細細想來，金大俠所歸納的這些苦衷，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遇見，因為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充滿苦難，充滿艱辛的過程。都說，生活就是一杯苦咖啡，香醇中攙雜著苦澀。

對待“七苦”，妙法之一就是看淡得失，不要患得患失。“聽任庭前花開花落,坐看天上雲捲雲舒。”緣來不拒，境去不留，看淡了得失，才有閒心品嚐快樂；妙法之二就是腳踏實地，不要把目標定得太高，要認識到願望與現實的距離，適可而止是一種理智；妙法之三就是知足常樂，安貧樂道。不羨慕那些富豪榮華，不抱怨自己命運不濟，對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好好珍惜，並心存感激。

蒙田說過，痛苦本是慾望的產物，也是磨礪意志的試金石。從這個角度看，“七苦”既有可能是萬丈絕壁，也有可能是幫助你成功的天梯。

其實，人生呀，總是苦樂參半，知其樂，而忘其苦。人生“七苦”，真的很苦嗎？抑或是一顆顆的薄荷糖，入口苦澀，最後卻甘甜清涼，回味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