郟縣的冬天散文

來源:才華庫 2.58W

這個冬天我不會遠行,不去南國依然暖風微醺的山水,儘可將身上的行囊交付給故土,穿過矜持的小城,去原野,訪山寨,探尋一片片落下的葉,問候一個個晴朗的村莊,親近泥土和質樸的氣息,表裡都是不散的鄉情呵。

郟縣的冬天散文

眼前是樸素的鄉親,你儘可走過去寒暄握手,老繭是關於父輩敦厚的記憶。有時會遇見一幢百年老屋,門前的暖陽裡坐著一個老人,狗蜷臥在他的腳下,靠著一雙黑棉鞋取暖,彷彿張貼在時光裡的'一幅素描。面對紅牛、老井旁的青石板、村頭石臼、閣樓上落塵的風箱,眼睛一熱,我想起生命的連結、延續的血脈,許多年後,我會是畫裡的景物。

我去城西青龍湖的時候,天色已晚,金色光陰鋪墊在草地,湖面水禽留下音樂的拖漪,它們友愛親暱,安然而寧靜,一年一年,描繪歡欣的小心情。水漫過一里廊橋,一對戀人長裙彩衫,扶欄遠望,嫩綠青春,喜悅容顏,男孩暖一暖瑟瑟發抖的女孩,攝影師收集起瞬間的芬芳。一個父親給雙胞胎姐妹拍照,手裡的野菊花忽明忽暗,我說光線不好吧,父親說,孩子好看怎麼拍都是不錯。我一看相簿裡花朵果然嬌柔齊放,小小的美好,女兒是父親今生永遠的暖。

家鄉的山水田園我還沒看夠。

你看,北汝河灘地牛羊依舊在夕陽裡穿行,沒有桎梏在身,咀嚼歲月況味,扭頭觀望身後的風雨,帶給人無盡的寧靜和踏實。兩岸是搖曳的農舍,手拉手走過千百年風霜雨雪,枕一傾水聲入眠,青苔是昨夜的記憶。大李莊還有最後一輛馬車,駕轅的馬十歲,不俊逸不神氣,老盧揚著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它瘦骨嶙峋的背上,慢騰騰走過小城的瀝青路面,樸實如我離世多年的四爺。快去,也許明天,它將和時光一起踏上歸途。

我常常滿懷虔誠,細緻地和外地友人說起郟縣,一次次跌落進小城昨天的暖陽裡。那年,孤傲清高的蘇軾踏上郟縣這片土地,灑下豪邁的足跡,“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最終把自己的身心交給這裡的山水,潤澤一方水土,影響一代一代的郟人去追尋大江東去的濤聲。我去姚莊鄉一個叫三郎廟的地方,當年蘇軾曾在此小憩飲茶,如今茶香四溢,該是他留下的芬芳的呼吸。

值得慶幸的是,在蘇軾的那個時代,還有一個北宋大詩人崔鶠,在離蘇軾安身之地不遠的渣園村住過十多年,也許他曾在蘇軾墳頭拜謁,相互慰藉和溫暖。宋徽宗年間,這個龍圖閣直學士上書朝廷,直言揭露變法的主要人物章敦,被蔡京陷害而免官,退居此地,侍草弄木,樹影婆娑,鳥語花香,奼紫嫣紅,遂做《婆娑園》:“晚禽噪竹百千翅,殘菊橫枝三兩花。好在山園養衰廢,風波不到野人家。”再次將郟縣安放進文學的殿堂,九百年來依舊光彩閃現。如今青磚灰瓦依在,不知崔鶠在哪兒,也許正和蘇軾飲茶敘舊,談起夢魘中的郟縣之冬了吧。

這些溫厚的情景拉扯著我、擁抱我,多冷的天都不再畏懼,以至於無數次別離後回來,一遍又一遍翻看歷史的指令碼,傾聽萬物訴說,原來是故土難捨,花開花落,落地生根。無數次在夢裡,無須掩飾,淚水沾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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