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童年的春節

來源:才華庫 1.91W

又是一年一度的春節到來了,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新年的味道。看到街頭巷尾雀躍而不知疲憊的玩耍的孩子,聽到屋後的嫂子朝著暮色的巷子悠揚的喊著:三丫,四孩兒,回家吃飯啦----此情此景似乎是一種記憶的重現。

散文:童年的春節

最近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生活中的不經意也能繚動一顆敏感的心絃,或許升級當了媽媽的緣故吧。人一旦身為人母,在哺育兒女的細節裡,總能回憶起父母哺育我們時的點點滴滴,體會那份沉甸甸的愛時,別有一番滋味與心間。陪著孩子成長,似乎自己又成長了一遍,這種生活就像電影裡的倒放。時光總是如此,剝奪你青春年華時那樣冷酷,而體味人生的箇中滋味時又是那樣濃烈。

多麼熟悉的一幕啊,這不是發生在昨天嗎?我懷抱著嬰兒,聽著窗外或近或遠的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心裡默默地給孩子講起媽媽童年過年的故事

我是80年代出生的,打我記事起生活已經很好了,很好就是指能吃上細糧了。吃上純麥子的煎餅,喝上很稠的大米粥,家裡有板油偶爾也能吃上菜了。或許有的家庭會好一些,但對我們這個姊妹多的大家庭來說,這樣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了。還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也有,那就是我們企盼的過年了。

臨近過年的時候,父母都會給我們姊妹幾個添置點新衣裳。有時是買的,有時是姐姐的衣服改的。記得最深刻的是父親趕年集的時候會給我們每個人買一雙新襪子。接過嶄新的顏色鮮亮的襪子,心裡那個美啊,趕緊放到鼻子上聞一聞,特別的好聞。。。

我家有塊宅基地,在村莊的後面。約摸有兩三分左右吧。幾年前父親在地的邊上種栽了幾顆竹子。沒想到年復一年的,這幾顆竹子把這幾分地繁殖滿了,密密層層的鬱鬱蔥蔥。哥哥姐姐常帶我和妹妹到這片竹林去玩。在這裡我們掏過鳥窩,粘過知了,扒開厚厚的竹葉捉過蚯蚓當魚餌。這片竹林給我們的童年帶來了太多快樂的記憶。最重要的是,這片竹林滿足了我們全家過一個豐盛的大年的心願。現如今,這片竹林依然茂盛著。

母親常說,竹子啊是窮人的年。那時候不太懂,現在懂了。在那個不太富裕的年代,人們為了過年是需要攢錢的。而我們家年夜飯上的豐盛甚至我們姊妹幾個的新年禮物就指望這竹子啦。在我們這裡臨近過年的幾天哪裡都逢集,而且在這樣的冬天裡過年的時候人們喜歡買顆竹子支在門口,一是竹子青枝綠葉好看,二是竹子與珠子諧音,圖個吉祥。所以,我們要把珠子砍下來去集市上賣。賣竹子是要趕早集的,所以天不明就要去砍。砍伐的頭一天,父親就開始去竹園根據竹子間的間距以及竹子的年齡用石灰把要砍得竹子抹上樣,一般根部有點泛黃的竹子是陳年的老竹子,這樣的竹子要把它伐去,留出空間待明年的春天好繁茵新竹。做好了記號,晚上大半夜的父母就拿著手電筒去竹林了。我那時因為特別的擔心天明之後父親不帶我去趕集,所以這一夜我一聽到父母起床的動靜就機靈的醒來。記得父親揹著我在前面走,媽媽拉著板車跟在後面。夜很靜,很涼。偶爾誰家的狗汪汪叫幾聲,顯得聲音特別的響,然後就窩在主人的門口繼續睡覺。來到竹林,我趴在平板車上,蓋著父親軍綠色的舊大衣,聽著父親與母親低聲的說話以及咔咔的砍竹子的聲音慢慢睡去。迷迷糊糊中我趴在捆滿竹子的平板車上,父親的背則彎成弓樣的拉著車往集市方向挪。集市離家有8裡多路,走半道的時候父親把他的棉花襖脫下來,蓋在我身上。只穿一件破舊的毛線衣卻滿頭冒汗。依然記得父親那汗味的帶著他的體溫的棉襖,蓋在身上好溫暖。

到了集市,趕集的人很少,都是出攤賣東西的。父親找個空閒的地,把一車竹子按照檔次卸下來。10塊錢以上的放一堆,一般的放一堆,最孬的給錢就賣的放一堆。卸完竹子,趕集的人也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父親賣了第一顆竹子,拿著錢到不遠處熱氣騰騰的粥攤給我端來一碗粥還買了兩根油條。我喝著噴香的粥吃著油條,早已把早起的疲睏和一路的顛簸忘的一乾二淨了。記得那時候的粥很稠,一口一個小喔喔,而且還不粘碗,喝完粥的碗特別的乾淨。吃飽喝足之後,我就看著父親忙著給買主挑竹子。豎起來這顆,看看葉子,豎起來那顆看看直不直。大的嫌大,小的嫌小,直到買主挑到自己滿意。討價還價後從衣兜裡摸上半天,摸出一個小布袋子。開啟布袋,把食指放進嘴裡舔一下,一張一張仔細的點。最後零頭是不會給你的。父親接過一紮零錢,也不計較。樂呵呵的把買主挑好的竹子放在買主那破舊棉花襖的肩上。當然,也並不是所有買主都這樣,有的買主穿的很乾淨,臉龐沒有那麼黑,體型有些微胖。他們在那裡默默的親自挑,只要看上眼的,就放在一邊。之後叫父親:老闆,過來算帳。父親趕緊過來,一顆一顆的報價,並不時的以一位種竹人的口氣嘖嘖的稱讚買主挑的竹子。最後父親報出總價,零頭父親就直接給省了。買主微笑著不說話,掏出錢,麻利的'點了遞給父親。父親接過嶄新的毛票,高興的朝我擠擠眼。待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一車的竹子就就差不多賣完了。剩下的幾顆有的是夜裡裝車折斷的,有的是特別小的,有的是葉子黃的。只要有人問,給錢就賣了。這時父親也有些累了,坐在板車沿上拿過放錢的爛皮包,在那裡認真的數錢,嘴角一抹滿意的笑。陽光下父親的額頭閃閃發光,父親用那件破碎了的毛衣袖子揩揩額頭,轉過臉問我想吃什麼。我看著熙來攘去的人群,玲琅滿目的年貨,哪有心思吃東西。突然,呯啪呯啪的鞭炮響起,我趕緊捂上耳朵,仍感覺平板車都被震得微微顫動。原來,對面有個賣鞭炮的攤子,看著人越來越多,為了讓大家放心購買他家的鞭炮又響又不間斷就現場放了一掛。放完鞭炮攤前的人更多了。人群中有人嘖嘖的稱讚,有人肯定的點頭,臉上擺出鞭炮行家的表情。於是人群開始騷動,接著出現爭搶購買的場面。父親默默的走過去,不一會也爭著買了幾掛紅色的鞭炮。這時,哥哥姐姐們在家吃完早飯,騎著自行車也來到集上。遠遠的我看到哥哥的眼睛四處張望的搜尋我們。我樂了,顛顛的跑過去。父親找到一個空閒的地方把車放下,車上的竹子也讓父親送給了旁邊擺攤的替我們照看車的人。於是,父親領著我們姊妹幾個高高興興的朝著集市的深處走去。。。

年30這天,家裡很熱鬧。

母親洗菜刷碟剁餡子,父親倒油燒鍋炸丸子,哥哥姐姐們也被使喚著擦桌子,搬凳子,掃院子。我呢,呵呵,嘴裡嗑著瓜子,兜裡裝著糖果到大門口和小朋友玩扛大刀(遊戲)。直至暮色朦朧時,聽到母親拉著長長的聲音召喚我回家吃飯。吃的肯定是肉餡的餃子,好香啊!滿口的香味至今還記得。現在卻沒有那麼好吃的餃子了,或許是物以稀為貴吧,在那樣的歲月裡,年頭到年尾是吃不上幾頓肉餡的餃子的。也或許自己的味覺隨著時間的變化而麻木。飯後,我們姊妹幾個看電視上家家戶戶過大年的節目,原來電視裡他們也在過年,也在放鞭炮,放煙花。這時,母親則悠閒的包著素餡的餃子,父親則坐在爐子的旁邊烤買來的豬頭。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有時父親會偶爾講到賣竹子的事情,母親笑眯眯的聽著。直到眼皮睜不開瓜子嗑一地的時候我們終於戀戀不捨的爬上鋪睡覺。心裡還想著明天過年啦。

睡的正香時被母親輕輕的叫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只是閉著眼張嘴接住母親塞過來的東西。好香的肉啊!母親說父親把一鍋肉剛剛煮熟,趁熱趕緊吃點。我狼吞虎嚥的吃了幾口,倒頭又睡去。

家裡呯嗙呯嗙的鞭炮驚醒了睡夢中的我。啊!天明瞭!今天過年了。趕緊拿出放在枕頭底下沒捨得穿的新襪子,穿上媽媽給準備的好整齊乾淨的衣裳,一咕嚕爬起來。這時,母親早已準備好用桃樹枝泡好的洗臉水,老人說用這種水洗臉會越來越漂亮。洗罷了臉,開始給父母行磕頭大禮拜年。這時父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壓歲錢給我們一人一張。而我的那張卻是最新的。接著,母親端上熱氣騰騰的餃子招呼吃飯,滿桌子好菜是平時沒怎麼吃過的,雞魚肉蛋一樣不落。擺滿了滿滿一八仙桌子。此時也顧不上吃了,狼吞虎嚥幾口就跑出去給叔叔大爺拜年了,磕頭,賺壓歲錢,大包小包的裝瓜子,糖果,還有果子。

拜完年姐姐領著我們一起去村西頭的代銷店裡買東西。每人都挑自己喜歡的買。而我買的是我平時幫媽媽打醬油時看到的漂亮的頭花還有一毛錢買10個好看又好吃的糖豆。這一天無論怎麼瘋玩,家長也不責怪,所以玩的也肆無忌憚。直至暮色已深也不捨得謝幕這快樂的一天。記得我還曾傻傻的告訴母親:媽媽,我想天天過年。。。

然而,無論你再怎麼不情願,過年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心裡剛有一些悵然又迎來了八年級這一天。早早的舅舅騎著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來我家叫我們了。舅舅生養了7個孩子,生活讓他早早的弓了背,彎了腰。舅舅來了,爸爸很熱情,母親在鍋屋裡忙著炒菜。我跑到舅舅身邊,給舅舅倒酒。舅舅便用他的大手摸摸我的頭,他的手很溫暖,卻很喇人。舅舅一把把我抱著坐在他的腿上,我看著舅舅只喝酒卻不吃菜。父親一個勁的招待,可舅舅依然只喝酒悶悶的不怎麼說話。他說在家的時候想喝了就去代銷店裡喝一小鬥,不用就菜。父親同情的看看舅舅,滿眼無奈。飯後哥哥姐姐都不願去舅舅家,可我願意,因為舅舅每年都會給我壓歲錢。小時候,似乎誰的壓歲錢多,誰最快樂。我是當天去要當天回的,因為九年級我要跟爸爸去大姑家喝羊肉湯,初四去二姑家和表哥表姐一起瘋玩。但是,三姑家我是不去,因為三姑夫是學校的校長,一臉嚴肅,見了我老喜歡問一些我聽不太懂的問題,很無趣。

這種快活的日子一直到正月十五,學生歸校,農民歸田。

寫這些的時候我感覺記憶好清晰,一幕幕就像發生在昨天的故事。而如今那個跟鄰居小朋友搶東西受了委屈哭著回家,媽媽一把摟在懷裡給擦眼淚的小丫頭已身為人母懷抱嬰兒了。我看著依然在懷裡酣睡的孩子,喃喃自語:多年以後,你們回憶過年的時候會如何回憶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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