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得失問寸心抒情散文

來源:才華庫 1.86W

我在努力忘記一些事,當然主要是想忘記跟這些事相關的人。

冷暖得失問寸心抒情散文

事實證明,想要忘記的,其實很難忘記,因為,我的“努力”對我的潛意識就是一種強烈的暗示,所以,有些人,有些事,不但不能忘記,反而記得更牢。

真的,我真的沒有想到,忘記,原來是這樣的難。

終於做出忘記的決定的時候,是那樣的果斷,簡直不亞於“易水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就那樣堅定地離開了,卻不知道,背叛的終究是別人還是自己,也不知道解脫了別人還是解脫了自己。從一個樓層到另一個樓層,從一間辦公室到另一間辦公室,我完成的首先是空間上的隔離和疏遠,覺得這樣很好,至少是“眼不見,心不煩”,然後,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我不必再留心別人無休止的喧鬧擾攘,也不必再躲閃我不想見到卻總是在我眼前晃盪的身影。自此,工作之餘,我可以利用每一刻閒暇來看書,來寫作,不想看書不想寫作的時候,側頭看冬日的晴天或陰天,讓自己的意念像野地裡的水一樣自在地流,像高天的風一樣自在地吹。我不必疲憊不堪地面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又在猛然之間覺得他們原來是那樣的陌生。我這樣做,是為了讓心猿歸穴,讓意馬回廄。甚至,我還特意告誡自己:不要隨意參與大家的閒談,閒聊無益,我的時間陪不起,我的心境傷不起,我的靈性消磨不起。我還告訴自己:也不要讓耳聞目睹的種種醜惡和卑劣傷害自己,因為卑劣和醜惡太多了,某人擢升,某人發財,擢升之後,輿論四起,真相大白,那樣的人都被提拔當領導了,原來某人的背後有那麼多人在提攜,原來某人很有“手藝”;發財之後,財源暴露,原來都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掙來的,來得可真容易,來得也真不光彩。想想自己,只是個教師,怎麼能夠讓自己柔弱的靈魂和此等強悍的精神汙濁進行殘酷的“肉搏”呢?不上課,不備課,不批改作業,也不想看書的時候,最好還是強令自己看點書,雖然現在喜歡看書的人不是很多。

換了一個環境,已經成功地逃離了一半,若能再走進書本的世界,又成功地逃離了另一半,想忘掉的,怎麼能夠忘不掉呢?雖然心力有限,時間有限,但還是相信自己能夠從曠日持久的情感泥沼中走出來,讓自己的心境平和一點,正常一點,更重要的是寧靜一點,拋棄虛幻,觸控真實,最真實的是自己已經走到了“知天命”的邊緣,無論怎麼說也應該有掌控自己的情感和理智的定力了吧。

然而,我錯了,因為我太天真,因為我實際上還在感情用事,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所以,我這次錯得一塌糊塗。

心靈的歷程可以受時間的控制,但好像不受空間的阻隔,行為上全新的結果並不等於精神上的徹底改變。當我把自己在新環境中安頓好之後,我又茫然了,因為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聽大家的閒聊,聽女人們提高了嗓門談論冬裝外套,聽她們壓低了嗓門談論各式內衣,聽她們當眾談論本埠的桃色新聞,也聽她們咬著別人的耳朵抖摟別人的隱私。當我發現自己在痴痴呆呆地聽人說閒話的時候,竟不知聽了多久了。記得窗前本無日光,一驚猛醒,窗前已是一大片豔麗的冬陽;記得窗外遠處有薄霧輕颺,恍然猛醒,薄霧,不知何時已經散盡,陽光下,槐的黃葉放射著耀眼的金光,梧桐的黃葉,像一大堆火在熱烈地燃燒,而竹子的葉子居然綠得鮮亮。我就使勁搖搖頭,彷彿要把這一切擾攘從腦子裡搖出去,摔倒很遠的地方。我重又看書。

當我再次發現自己又走神了之後,書已經翻過去了好幾頁,卻什麼也沒有記住,終究是白看了。更糟糕的是,我制定好的寫作計劃也是一拖再拖,腦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創作靈感。就這樣,常常發現自己的失態反常,有時也會勉為其難地寫一點東西,寫出來的文字連自己都覺得味同嚼蠟,我就慌亂,我就恨自己的不爭氣。

我明白了,我非但沒有走出泥沼,反而將自己置身於更大的一片汪洋,水天一色,找不到岸。我總覺得有一個人在我的後面,就回頭,就轉身,四處張望,但還是覺得那人還在我的後面,用那一雙我最熟悉的眼睛看著我,靜靜地看著,並不做聲,似乎永遠也不想做聲,那雙眼睛比淹沒我的汪洋更廣大更深沉,彷彿兩個強力磁場,而我只是一枚鐵釘,磁場將我牢牢吸住,我們卻無法靠近,因為我們之間還有一層理智的隔閡,我可以把自己的身體從一個環境轉移到另一個環境,我卻無法逃離那人強大的磁場的吸引。

我被俘獲了。

這個結局,不應該是我的宿命。

人生的座標系裡,我不該發生這樣意外的偏移,更不該走得很遠。Ahlily,我一直這樣稱呼她,當然總是無聲的稱呼,這種無聲也包括我屢屢把這個名字寫出來,除了我,誰也不認識,誰也不知道。關於她的名號,我不敢使用漢字,我怕漢字的名號會有一星半點的資訊的洩露而傷害於她,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的終極理想,即便有難以避免的傷害,我都情願留給自己,即便這場情感遭遇不會有任何世俗意義上的結局,我也要保全這個人的一切,包括這個人的姓氏和名號。我必須這樣做。

街燈初放,人影綽綽。

散步歸來,我信步行走在人行道上。我的視力不好,晚間所見除了高亮的物件,其餘,我大抵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正走著,迎面一人,彷彿突然站定了,彷彿就是為我站定的,並且有一股力量從這個人身上向我襲來。在光影迷離的夜晚,這樣的情景一定會讓人高度警覺。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看到了對方模糊的輪廓,雖然模糊,卻是我非常熟悉的輪廓,勻稱,精緻。我知道是誰了,也側身在街邊站定。

她站在一棵香樟樹下,濃密的樹葉中難能可貴的縫隙篩下零碎的燈光,逆光,勾勒出來的只是她的身體清晰的輪廓,彷彿一幅剪影畫面。我看不清她,她一定能夠看清我,我的腦海裡卻能清晰地呈現出她的眼神和表情,那是早就儲存在我心裡的資訊。我從她很自矜的姿態想象著她的內心,她在詢問我,以自矜的站姿詢問我,卻沒有任何言語。看著這個影像,我也無言。說什麼呢?真的不知說什麼好。那一刻,我只能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時間凝固了,或者,時間已經消失了。

那時,我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永恆。

車流,人流,車燈,路燈,一動不動的廣告牌燈,閃爍變幻的霓虹燈,婆娑的樹影,凌亂的光點。我的對面,站著伸手可及的那個身影,我卻不能伸手,因為連言語都沒有,手在這時顯得最笨拙,也最粗野,所以,伸手便是多餘。再說,伸手幹什麼呢?手無法解釋,也無可索要,要握嗎?如果不是最後的握別,這時候的握手就顯得過於虛偽,也過於猥瑣。唯有一動不動地站著,唯有讓她清楚地看著我,而我不能看清她。這樣最好,最真實,最合理,最公平,我活該被暴露無遺,活該被晾晒在道義的陽光之下。我連任何形式任何性質的傷害都能全包全攬了,還在乎被一雙眼睛被一個心靈層層解剖嗎?在這種時候,連自己的情感都無法安頓的男人,又何談落魄的窘相呢?

在我眼睛的餘光裡,街上,光與影在閃爍,在流動,在變換,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到後來,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聽不到了,甚至,覺得連自己都不復存在。

我希望這樣的“永恆”千萬不要永恆,因為我決計要忘記她了;我又希望這一刻的“永恆”真的變成永恆,因為我並沒有忘記她。

到底是誰先移動腳步繼續前行的呢?記不得了,反正我們各自往前走了,彷彿兩個行星偶然相遇,並未碰撞,只是以各自的引力擾動了對方的核心,引發了一場無聲無形的天體變故,然後,循規蹈矩,依序而行。

內心一旦擾動,必將引發“災情”。

我才發現,我自己原來幼稚得很心疼,也幼稚得很可憎,我的所作所為,也許早就成了自私的典型。既然沒有奢求,何必跋前躓後?我的隻身逃離或許是給對方故意的傷害?或許,我們都需要的不過僅僅是在平靜的相處中給對方以精神上的支援、從而求得感情理智上的平衡對等?或者,我們的幸福快樂原本就是因為我們都沒有任何奢求、而我才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她一定看得很清楚,我一定看得不清楚。

自私又可憐的男人,你又一次犯錯了!

無言,是最直接的靈魂拷問,沉默,是最明確的內心說明。以後的日子裡,我又該怎樣安置自己的心呢?

當這一切都變成了既成事實,屬於我的生命的一段光陰又成了無法挽回的過往,丟棄在過往中的還有我本不願離開的人,卻離開了,像兩個執行半徑不相等的行星,我們之間漸漸拉開了距離,我只知道我在回頭,回頭……我太小,在裡圈執行,浮躁,慌亂,勞累,是我離開了;她很大,在外圈執行,安定,平靜,灑脫,她落在了我的後面。這都是真的,我比她衰老,是心的衰老。

Ahlily,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她是誰,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人叫她Ahlily。當我又站在一個新的起點,我完成了又一次懺悔,我希望在僅有的時光間隔裡,我們還能夠並行不悖。我從來沒有向她說出過那個字,我嫌它太俗氣,她在我的心裡永遠都是潔淨的都是完美的,毋庸置疑,不可指摘。等過了這個冬天,等到下一次楊柳飄絮,我想我會告訴她,我的做法儘管很可笑,但我並無惡意。

此後不久的一天,我獨自沿街前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一回頭,原來是她,Ahlily,容光煥發,一身青春氣息,滿臉活力陽光。

“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了嗎?”她問我。

我還是無言,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是輕鬆一笑,想證明我的憨厚和寬容,也想證明我的無奈和無辜。無疑,那確實是我今生笑得最真誠的一次,彷彿度盡劫波之後的坦然一笑,悄然冰釋,頃刻之間春回大地萬木復甦,心曠神怡地沐浴著浩浩蕩蕩的暖風。

我必須重新開始讀書寫作了,我的閒暇時間很充足,我的心很幸運,我的命很堅韌,但是,我的時間依然賠不起,我的心境依然傷不起,我的靈性依然消磨不起,當幸福與快樂並沒有走遠的時候,我沒有理由虛度乃至空耗自己的生命,我要努力工作,我要快樂生活,因為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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