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的散文

來源:才華庫 1.62W

鄉村紀事之一

鄉村紀事的散文

午後的冬陽,融融的暖意在魚塘瀲灩的波光中一漾一漾,明麗而富有溫情。魚塘主人秦雲和幫忙的幾個人正忙碌著,一如在魚網中蹦蹦跳跳地魚。

年關就像屋對面山坳上那排柏樹,已經處在眼皮子底下了。這時將魚塘裡又鮮又肥的魚捕撈起來,運到市場上去賣,那鈔票就像往筐裡倒的魚一樣光鮮滑溜。想到這裡,秦雲的臉在冬陽下生動起來,笑與池塘的波光交融疊合。

秦和擔著一大挑芭茅,像兩簇濃密的“叢林”,秦和淹沒在這兩簇林子裡。能看見的是“叢林”下翻飛的步履,“叢林”隨著步履不住地搖動,像在風中的情景。細小淡白的芭茅花抖散開來,在空中飄飛墜落。

秦和頭髮上積了一層芭茅花,像個白頭翁。今天天剛撒粉粉亮,碩大的啟明星亮晶晶的,珍珠般,山頭已顯現了出來。秦和拿著昨晚磨得鋒快的柴刀,千擔,麻繩到坡上去了。按理說,農閒時節,秦和是用不著這麼早的。這是因為他知道兄弟今天要打魚,他得幫幫兄弟,所以,他決定趁早把坡上還剩下的一大挑柴砍回來。雖然他打不來魚,可做做粗腳粗手的活還是行的。就像俗話說得好:多坨螺絲多坨肉。

當秦和從魚塘過時,看見兄弟正在忙著逮魚,他便停了下來,把千擔從右肩換到左肩,大聲地打招呼:“今年的魚好啊?”秦雲聽見,忙抬頭,原來是哥哥,回答道:“還好!還好!”接著,他站了起來,兩手邊在衣服上擦邊向秦和走來。走攏後,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煙來,散了一支跟秦和,又掏出打火機點燃。秦和說;“兄弟你忙都忙不過來,還打什麼煙嘛?我把這挑柴挑回去就來幫你。”秦雲說:“要得!要得!”

太陽落山時分,塘裡的魚已打得差不多了,大家便忙著收拾傢什。最後只剩下那隻用來打魚的拌桶,秦和秦雲兄弟倆起了爭執,都爭著要拱這拌桶。秦和對秦雲說:“兄弟,你就不要跟我爭了,你還有一大攤子事擺著的,等著你去理弄呢!”

秦雲見哥哥很是堅持,想想自己確實還得收拾收拾這魚塘,便不再爭了。

秦和拱到一個斜坡。這斜坡並不陡,也不長,秦和每天都要在這上面走好幾回的,今兒個早上才從這挑芭茅回去。然而,就在這斜坡,秦和摔倒了。

秦和摔倒是吃了經驗的虧,他忘了剛才抬魚回去時,那淋淋漓漓的水把這路面打溼了。而這打溼的`路面,如同抹上了一層油,成了硬頭溜,人踩在上面,就像溜冰一樣。

大家都看見秦和摔倒了,不過大家只是站在原地沒動,有人還在笑,笑秦和的不小心。

可當大家看見秦和老半天沒爬起來,覺得有了異樣,邊問“摔倒哪裡沒有”邊跑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秦和已是人事不醒的了。

有人說,是不是撞倒邪了?說這話的人,是想到作為農村人,大家都是勞動的好把式,都是摸爬滾打出來的,你就是用棒棒打都會沒事的。這摔一跟頭怎麼會這樣呢?

秦雲急忙掐住秦和的人中。掐了會兒,見秦和還是那樣子,沒有一點反應,他忙對大家說:“請你們把我家那涼椅做成擔架,馬上送鎮醫院。”

送到鎮醫院,秦雲著急地問:“醫生,我哥這是什麼病?”

“這個麼,檢查後就知道了。”醫生很平靜地說。

秦雲對醫生是滿腦殼的意見,一肚子的不滿,這當然是因為心急。可你就是再急,也不能表露出來,更不能說出來。因為眼前這醫生就好像是閻王爺,掌管著哥哥的生死簿的咧!秦雲極力地剋制著自己,擠出了一絲笑,這一絲笑,比那藕掰斷後留下的絲還細,他問道:“醫生,你看我哥這樣子嚴重不嚴重呢?”

“你說嚴重不嚴重哇?”醫生反問秦雲。秦雲聽出了醫生的意思,可他想讓醫生明確告訴他就又問:“醫生,我哥究竟有多嚴重哦?會不會……”秦雲沒敢把“死”字說出來,他怕自己說了出來,他哥真的就會死的。

“這個我可不敢斷定,反正檢查了就知道了!”醫生似乎不耐煩了。

秦雲見醫生不大耐煩,憤憤地想,你不耐煩,老子還想罵娘呢!

接下來折騰了半天,總算弄明白了,秦和是腦溢血。

秦雲一聽說是腦溢血,腦子“嗡”的一聲,成了一片空白。

秦雲的兒子就是患腦溢血死的。

兒子秦富是全家人的希望。秦雲一家一直住土牆坨坨,為的是積攢幾個錢來供兒子讀書。兒子也爭氣,讀書很攢勁,看書做作業不到晚上十二點他是不會休息的。當兒子的也知道,父母這是含辛茹苦的啊!兒子畢業出來工作了,沒到一年,就與他讀書時耍上的一個女同學結了婚,算得上是成家立業的了。當父母在鬆了一大口勁的同時也覺得臉上有光彩。至於女兒,今後嫁出去就是了,不用操多少心的。

一切真如古人說的: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

秦富在結婚的第二年,一次出差回來,下船上岸時,摔了一跤,結果摔成了腦溢血,秦雲與秦和他們聽到電話趕去時,人已經在火葬場凍著了。

秦雲的妻子本來患有乳腺癌,禁受不住兒子去世的打擊,沒過幾個月,也追著兒子去了。

秦雲真算得上是硬漢,在這樣重大的打擊面前,他硬是挺住了。每當他周圍有人遇到不幸,想不大開,他就會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去勸他們:“你這點不幸能跟我比麼?我死兒子死老婆,你呢?”那些人一聽,心裡自然也就寬鬆了不少。秦雲便接著說,“人有個啥子?死了就死了,你再傷心有啥子用?活著的你還要活!”秦雲樸實的話,很是生活的哲理

後來,秦雲的女兒只得招了郎。

等秦雲回過神來,忙問醫生:“醫生,我哥有救麼?”

醫生說:“現在只能輸減壓藥,儘量讓血凝固,不再往外溢。只要能把血止住,就沒有生命危險的。”

秦雲說:“那需不需要轉院呢?”

醫生說:“現在這人不能動。一動,那血就會往外溢,這樣病情會更嚴重的。”

秦雲聽醫生說了,只得讓秦和住在醫院。

秦雲這時才想起給在浙江打工的侄兒和自己的女婿打電話,告訴了他們秦和的情況,叫他們快點回來。

秦雲的侄兒和女婿回來時,看到病床上的秦和,已比先前的好了許多。人已醒了過來,聽得見說話,卻說不出話,你喊他他就會把頭轉向你這方。

這班年輕人回來,見鎮醫院只是輸液,沒有采取其它措施。就提出轉到市醫院去,鎮醫院還想留,他們覺得這是鎮醫院想著自己的利益,卻不顧病人的死活。

秦和在市醫院住了一段時間,情況大有好轉,能開口說話了。這時,大家見市醫院也是採取保守療法,與鎮醫院差不多,便又轉回了鎮醫院。眼看就要到大年三十,照當地風俗,三十七年級住醫院,這一年都不吉利的。於是,大家又從鎮醫院開藥回去慢慢療養。

最後,秦和能起來走動的了,還能做活。當然,後遺症肯定是落下了的。

秦和好後,兩家卻在醫療費用上扯了起來。秦雲認為,哥哥是幫自己出的事,這醫療費應該由自己出。秦和不同意,說是這跟兄弟無關,誰叫自己有高血壓呢?醫藥費應該由自己出。秦和的兒子也勸秦雲說:“這個事情哪麼能怪么叔呢?爸爸他本身就有高血壓,就好像埋下了顆定時炸彈樣,隨時就可能爆炸的。幸好早出現,不然晚些時候出現,恐怕就是命保住了,人都會癱瘓的,那才惱火咧!如果要怪,只能怪我們沒送爸爸去驗血壓,要早知道他有高血壓,買降血壓的藥來吃,就不會出現這情況的了。”

其實兩家都明白,這就是親情,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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