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拜年散文

來源:才華庫 1.52W

周國平說:“在一切往事中,童年佔據著最重要的篇章。童年是靈魂生長的源頭。”童年於我,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水井,裡面藏有取之不盡的歡樂和愛的源泉,而我的童年,最快樂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過年和拜年了。

過年拜年散文

老家有一句俗話:“大人盼蒔田,小孩盼過年。”我們當地習俗,正月十五那一日,叫做“出節”,也就是說,過了正月十五,就意味著新年已經過完,家裡不再隨時備有瓜子花生糖果之類點心,不再走親訪友,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該農作的農作。而我們小孩,等過了正月十五,就掐指算著另一個新年到來的日子。那時候,總感覺時間像個慢慢爬行的蝸牛,任你站在時間的這一頭,翹首盼望時間的那一頭的到來,它就是不緊不慢,徐徐爬行。而那種期盼過年的心情,就好像一棵嫩綠的青草等待著開花。

在急切的等待中,春耕了,雙搶了,秋收了,冬藏了,一系列農事的循序而來,我們計算著過年的日子也慢慢臨近,心情越來越輕快,尤其是到了臘月,起初是看見母親蒸黃豆做豆瓣醬,接著做餈粑,磨豆腐,年味開始濃重起來,我們過年的心也澎湃起來。

生產隊隊長組織大人們抽水,幹塘,撈魚,捉魚,分魚;接著殺豬,分肉,家家戶戶,忙過年,忙大年三十那一頓最豐盛的午餐。

而我們小孩更期待大年三十過後的正月七年級的到來。

正月七年級的清晨,天剛矇矇亮,隨著父親推開臥室門的“嘎吱”聲,隨著母親生爐火的“嚯嚯”聲,我們在睡夢中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蓋在被物上的新衣服,摸摸新衣服口袋裡的壓歲錢。母親在大年三十晚上,等我們睡覺以後,會把我們的新衣服套好在棉衣棉褲上,父親會把五毛錢的壓歲錢,放在我們新衣服的口袋裡。這是我們家的例規。鑽出被窩,我們拿出新衣服口袋裡的壓歲錢,相互炫耀,在母親的“別凍著了,趕緊穿新衣”的催促聲中,我們穿著新衣新鞋,洗臉漱口。

父親在“開門大吉大利”的自言自語中,依次開啟廳屋的前門和後門,然後在廳屋的大門前點燃鞭炮,這就是“開財門”;母親已裝好“團貨”(圓形木器,分六格,裝糖果、瓜子、花生等),燒好茶葉開水,煮好雞蛋。一家人坐在火爐的方形餐桌邊,火爐上一邊蒸飯,我們一邊喝開水吃雞蛋剝瓜子、花生。這一餐,在我們老家叫做“打案夥”,也只有正月七年級這一天,自家人才會如此隆重的“打案夥”。

“打案夥”過後,父親抽著紙菸,吞雲吐霧,很得意地看著他的'穿新衣新鞋的孩兒們在比試漂亮的穿戴,母親開始做早飯,姐姐和我挑著水桶去井邊“納柴(財)”。所謂“納柴”,其實就是大年三十的傍晚,在井邊不遠處放好幾根乾柴,待正月七年級去挑水的時候,順便拿著回來。

豐盛的早餐過後,母親添好“團貨”,父親提著熱好的鬍子酒,我們跟隨著,一起來到村裡的正廳裡,那裡已經擺好條桌,家家戶戶,都擺出自家的“團貨”,杯子裡倒滿鬍子酒,先敬祖先,然後互敬拜年。小孩們互換年貨吃,也互相炫耀自己的新衣新鞋。我的母親做的繡花鞋,在當時是村裡的一大亮點,我們穿著母親做的繡花鞋,自然也得意幾分。

儀式完畢以後,母親們趕緊回家,父親們就家家戶戶“拜年”去了。整個上午,母親們在家,隨時熱酒待客,隨時新增“團貨”,這一撥剛拱手“拜年”喝酒過去,那一撥又來。拜年的,一般也不坐下,只是推開門一聲“拜年了!發財,發財!”母親隨聲“借你貴言”,趕緊倒酒敬菸。小孩們,尤其是女孩子,一般是不準跟隨父親們去走家串戶去拜年的,只有慢慢成年的長子,才有資格跟隨父輩們走家串戶去拜年。

正月七年級,屬於我們的快樂,比新衣,比新鞋,比新的頭飾,甚至還會比誰的壓歲錢多,誰在大年三十吃的雞腿、肥肉多。在攀比中,在炫耀裡,我們分邊接力,比試誰踢毽子又多又快又美。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女孩,一邊拿著鞋墊扣花繡花,一邊嘗試表演新的踢毽子的姿勢。男孩們一整天都在鞭炮灰裡揀鞭炮,偶爾惡作劇般,點燃一個鞭炮扔到女孩們踢毽子的地方,隨著女孩們一聲“媽呀!”的驚魂失魄,男孩們已經笑著跑遠了。

臨近中午,父親醉醺醺回家,母親做好中飯,我們小孩玩累了,疲倦了,也陸續回家。一家人在安靜中吃過中飯,父親會說:“我去休息一會。”然後就是沉睡一個下午,母親則靠在火爐邊瞌睡,不敢上床休息,怕隨時有親戚鄰居來拜年。而我們照樣呼朋引伴,踢毽子,跳房子,至於弟弟,他照樣與他的夥伴們在揀鞭炮,點鞭炮,到了傍晚,父親一覺醒來,會像個軍閥一樣,立令他的孩兒們齊刷刷地站在他前面,檢查我們的新鞋子是否很髒,檢查弟弟的新衣服是否被鞭炮點燒了破洞。然後會語重心長地說:“你們該懂事了,也玩夠了,也該幫媽媽多做點家務呀,還有你們的作業完成得怎麼樣了?”一說到作業,我們都低下了頭。這個時候,如果父親心血來潮,不僅僅是過問作業的事情,還要檢查作業,我們就免不了要挨父親的“整風”運動了——沒有做作業的或者做作業不多者,都會被父親罰站。

可想而知,正月七年級的晚上,我們基本都是在寫作業中度過。正月八年級開始,我們就被父親帶著,去姑媽家,去舅舅家拜年了,直到初四或初五才回家。八年級早餐過後,父親檢查我們的衣服是否乾淨整潔,然後告誡我們到親戚家拜年的時候,嘴巴要甜,吃飯的時候要守規矩。他牽著最小的妹妹或者弟弟的手,形象地說:“走,跟著我賣弄賣弄妖妖去!”

所謂“賣弄賣弄妖妖”是我們當地小孩玩一種遊戲,類似老鷹捉小雞,大個子在前面走,後面依次跟著一隊,隊伍中後一個人扯著前一個人的後衣角,被第一個帶著邊走邊唱:“賣弄賣弄妖妖,賣弄賣弄妖妖……”很有節奏地搖頭晃腦,很有韻律地說著唱著。這時,隊伍外的一個人就會問:“多少錢一個呀?”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就會說:“五毛錢一個。”於是問者從隊伍裡抓人,被抓者不會依從,扯著別人的後面衣角,左衝右突,驚魂失魄,前面大個子帶著飛一樣奔跑,後面跟著的,只要沒有抓緊別人的衣角,跑散了,就算被賣出去了。

我們的父親,骨子裡很有頑童的特質。或許剛剛還在拿出做父親的威嚴在給我們“整風”,不一會就會露出他頑童的本真。所以,我們很喜歡跟著他去拜年,雖然我們不會扯著父親的衣角,一路喊著“賣弄賣弄妖妖”,但是跟著他走在田間的小路上,走在彎彎的山道上,想象著到姑媽家、舅舅家的美味,心裡美滋滋的。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甘願回到過去那種清貧的日子裡,那種日子裡有熱鬧的氣氛、溫暖親情、友好的鄉鄰,淳樸的心靈,還有純淨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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