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退伍老兵現代散文

提前從佛山回來，是因為要到南昌參加殷氏宗親會。票買得匆忙，沒買到硬臥，上車後趕緊補了張，我補的是一號車廂在最後，待我匆匆趕到時那兒時，那裡已坐著一位列車員和一個乘客，列車員接過我的票看了看，就把床鋪讓給了我。他坐到了過道的便椅上，聽他們閒聊好象是戰友，乘客在吃合飯，看上去五十去頭，方臉頭髮短短的，象平頂但又不很象，一雙眼睛很大很有神。列車員則瘦骨嶙峋，不象個當兵的，長臉下巴有點尖，眼睛不大但眉毛很粗，說話比較幽默。他見我胸前戴著毛主席像章就笑著問，現在戴這個的不多了，我說我都戴了幾十年了。列車員講他小時候也戴過，後來就不戴了，好象是七九年以後吧，大家不戴了我也隨大流沒戴，八零年去當兵在廣西前線與他在一個連。那乘客點了點頭，他沒說話只埋頭吃飯，吃得很香。

我望著窗外，天已黑了。我問列車員你怎麼看毛主席，他說很偉大，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始終認為他是最有骨氣的民族英雄。那乘客放下碗問我到過韶山嗎？我說去過，我們好多紅色網友一起去的。他說他是湖南攸縣的，他們那兒大多數人都熱愛毛主席。他說話不緊不慢，象是飽經風霜的那種，很深沉很低調，他為我唱起了<<瀏陽河>>，開始是聲音很小，慢慢的越唱越大。瘦子說他是對越反擊戰的英雄，在戰場上榮立了二等功。我很驚訝的握住他的手拉了拉表示敬意。他說他是七九年的兵，八二年退伍，在村裡幹過民兵連長和村長。後來養過魚，如今專做煤炭生意，我說你是立過戰功的人就沒安排個工作，他笑了笑說安排了，安排在縣農機廠當工人，沒幹幾年就下崗了。他沒有委曲，有的是淡然和堅強。我很快成了無業遊民，好在村裡老支書看我老實能吃苦，就讓我回村裡當了村幹部。一干就是十多年，後來鄉里書記用選舉的辦法將我落選，你有什麼辦法？我不明白，但我覺察到他的嘴角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瘦子說別問了，他性直得罪了人。列車員說完走了，臨走丟下句話，該上工了，你們慢聊。

我在等待他的回答，他背靠棉被躺著，半晌無言，我等了許久見沒指望，就悻悻的脫鞋上了床，他躺著我也躺著，只有車的轟隆聲在繼續。那年，應該是一九九九年，他終於開口了:我在村裡當村長，因為計劃生育罰款，鄉里書記給我打電話，講他老表超生的.事，我沒辦法，村裡工作千頭萬緒，最難的是要一碗水端平，否則鄉里鄉親的，得罪誰日子都不好過，老百姓不僅會罵娘，還會在其他一些事上給你出難題。他老表一個小組有三個相同的物件，遷就張三李西就不幹，事就那個事明擺在那兒，罰誰不罰誰都不好辦。更何況生活條件算他老表好，沒辦法我只好每人罰一萬二千。沒想到此事得罪了書記，他認為我不聽招乎，大會小會批個人英雄主義。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音，還為此當面解釋了多次，他聽不進，從此懷恨在心。2001年村裡換屆選舉，他支援我的競爭對手，指使鄉幹部拉票和代寫選票，將我選掉。我落選後他仍不罷休，還指派鄉紀委查我的帳，幸好我行得正站得穩，查了兩三個月也沒查出個名堂，只好不了了之。老支部為此仗義執言，與鄉領導大鬧一場，被氣得一病不起，他可是土改時的老黨員，當了二十多年的老支書啊，他寫申請要求退黨，鄉里既不批准也無迴音。好在老天爺有眼，前年那傢伙東窗事發，在縣人大副主任位上倒了，聽說貪了幾百萬，女人也搞了十幾個。

他似乎消了氣，在黑暗的車廂內睡著了。我卻一直睡不著，他曾是一位保家衛國的軍人，是位上過戰場的英雄，他得到了什麼？一枚勳章，一個下崗證。我為他難過，但他卻無憂無慮的睡得很安穩，他說他兒子也參軍了，在部隊裡上了軍校。他似乎很知足，他說他只所以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我熱愛毛主席，因為在他心中毛主席就是公平正義的化身。

向退伍老兵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