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故事性散文

一

七歲。她走了，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並不擔心，因為她每天都從我這裡走掉去學校。放了學，像塊年糕一樣黏在我的身邊。

我從來不擔心她會丟掉，因為只要到了外面，她比我更擔心與我失散。我昂首挺胸走在前邊，她會一直跟著我。即使偏離了我的視線，在我遠眺的時候，她已經在拉我的衣襟。

同事的女兒小她一歲。我們一起聽同事描述她們母女的經歷：女兒在後邊磨磨蹭蹭，同事在前邊千呼萬喚，不見女兒來，回去找她，她更沉氣，氣的同事哭笑不得。我和她又出去的時候，她就變了性情。我在前邊走了好遠，不見她跟上，回頭招呼她快點的時候，她磨磨蹭蹭不走。我立刻明白她聽進去了同事的話，跟著學呢。我氣不打一出來，劈頭蓋臉把她吵了一頓：“別人的好處你不跟著學，這壞毛病倒是學的挺快！我可沒有耐心哄你。”說完，轉臉就走。她立刻從後面跟上。終於明白別人的媽媽和自己的媽媽是不一樣的。

二

九歲。放學的時間已經過了好久，天已經黑了下來，仍然不見她回來。我心裡一陣緊張，給老師打電話，知道她和一個同學一起玩，並告訴了我那個孩子媽媽的電話號碼。

我給她同學的媽媽打電話。我焦急的詢問，得到的是對方不緊不慢地回答：“我沒有在家。可能過一陣子才能回去。”

我騎著電動車在學校的外邊、超市的附近毫無目的地轉，仍然不見人。快九點了，我的心越來越慌。看著路邊的某個黑著燈的窗戶，想象著會不會兩個孩子被什麼壞人拉到了不知名的小屋。我給她同學的媽媽打電話：“怎麼辦？報警吧？”對方仍是沉著和無關痛癢：“不用報警！可能是倆人去哪裡玩兒了吧。”我被她提醒失蹤24小時以上才能報警，我的心更慌了。不能報警，又不見人，孩子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怎麼辦？

九點多，我終於看見了大汗淋漓的她。她說她和同學一起回家，家裡沒有人，就一起去找。她們以為在望春園，跑了一大圈，也沒有見到人。誰知道回來就這麼晚了。她說那個同學的媽媽是個後媽，她帶著弟弟出去了。

我終於明白，親媽和後媽真是不一樣，後媽對女兒的不見不上心，所以淡定，我這個親媽要是見不著女兒，什麼壞事都會想到有可能會發生在我女兒身上。

三

十歲。下午放學，我開車帶著她，準備去逛順路的超市。車停了下來，她下去了。我說這個地方離超市太遠了，我要把車往前開開。她說我不上去了，在後邊跟著你。我開著車，隨著車流往前走，把車停在超市門口的空檔裡，回頭找她，卻不見她熟悉的身影。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一直都到了她下車的地方都不見她。我一路問路人，見沒見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所有的人都搖頭。

我看看夕陽下來來往往的人流，看著一輛輛一晃而過的車。一個獨自走路的小女孩，哪輛車上都有可能深處一隻手把她拉走。天色漸晚，我打電話給家裡，著急地告訴他們我把女兒丟了，讓他們趕快分頭來找。

我這才想到回到車旁。遠遠地看見她哭著站在車旁。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上前拉著她的手，問她怎麼回事，她哭得說不成話：“我以為媽媽不要我了。”她用胳膊抹抹眼淚：“我沒有看見你往這邊拐，一直跑到老南邊都看不見你。我記著咱家車號，來找車了。”

我心裡一陣安慰。我們兩個母女連心，我擔心失去她，她也擔心失去我呀。

尋找彼此的過程，是我們彼此知道在對方生命中的分量的過程。血肉相連，無法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