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在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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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約在雨季1



五點鐘過後  
我在雨中站成雕像

相約在雨季

水洗的目光

鋪向你註定出現的地方

你那不很甜但很純的鈴聲

已在我耳窩做巢

你那不很美但很真的微笑

已定格我的心上

想你今天不該忘記

忘記是我的悲傷

既然相約在雨季

深信你不會彷徨

翔雨的小燕子

怎怕打溼翅膀

遠處的藍花傘

正走在小路上

相約在雨季2

夏日的黃昏,漫天飄飛著細碎的雨絲。

成都的雨,總是在某個不期而遇的時刻悄然降臨,飄飄灑灑,像多愁善感的林妹妹無盡的淚珠兒。

走過街角的咖啡店時,店裡正放著一首很感傷的歌曲,《那些花兒》: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如今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純淨的聲線,憂傷的旋律,像河邊隨風佛動的柳絲,輕輕繫住了我的內心。

河上的木板橋溼漉漉的,踩上去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我倚著橋欄,捋了捋淋溼的頭髮,陷入沉思之中。“別在雨天淋雨”,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誰說過的呢?

橋下的河水,泛著點點漣漪,載著無數飄零落水的花瓣匆匆流去。“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我默唸著。回憶像紛紛揚揚的雨絲,穿過時間的帷幕,飄落在我的眼前。

相約在雨季3

那一年我高一,15歲,一個註定不會發生故事的年紀。

剛剛進入全市重點高中的我,處處不適應。軍訓體力不支而暈倒,洗澡遲了被查寢老師斥責是家常便飯。我本就是沉默孤僻的孩子,受了委屈,只能夜晚捂著被子偷偷落淚。

入校好幾天了,我還是沒有跟老師同學說過話,我害怕他們知道我來自偏遠的農村,害怕他們知道我有一個破碎的家庭。看著他們陪著或時尚或慈愛的父母進進出出,我只有煢煢孑立地走開。

這所重點高中對新生管理非常嚴格,十點鐘準時熄燈就寢,班主任老師來查房,並且禁止使用一切手機、手電筒等電器,一經發現,記過處分。可我偏偏有夜讀的習慣,不讀書的話,我總是無法安然入睡。

我決定不再捱這種度日如年的日子,便外出買了一把光線柔和的手電。夜晚熄燈之後,我會蒙在被子裡,開啟手電筒,忐忑不安地閱讀我喜歡的文學作品。那個時候,我很迷戀瓊瑤、三毛的作品,讀著讀著,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打溼了書頁和床罩。

有時候,我不放心,便會關燈看看房間裡的動靜。偌大的寢室籠罩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之中,大家都靜靜安歇了,沒有查寢老師走動。安心之餘,我不僅為獨自懷揣著的一個祕密感到幾分欣喜。

一個和往常一樣的夜晚,我縮在被子裡緊張地看著瓊瑤《一簾幽夢》,正為紫菱和楚濂千迴百轉的愛情揪心不已時,一隻手突然伸進了我的被子。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只聽見手的主人——臨床的同學低聲說:老師來了,快熄燈。我舒了一口氣,照做了,隔壁寢室果然響起了年紀主任沒收一名同學的手機,又疾風驟雨般訓罵的聲音。

翌日,我第一次看清了那個鄰床的男孩。他面板微黑,留著寸頭,濃黑的`眉毛下嵌一雙烏黑髮亮又略帶幾分單純倔強的大眼睛,像極了漫畫裡的柯南。

“我叫沈林,你呢?”,他的臉上盪漾著溫暖的笑意。

“蘇心宇……”我囁嚅到,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

“像個女孩子的名字”,他親暱地摟著我瘦削的肩膀說:“勇敢一點嘛,走吧,跑步去”。學校規定新生必須晨跑,由班主任集合檢查。

我有些臉紅,但我跟著他下去了,這應該是我開學以來第一次和同學說話和並肩走路。

相約在雨季4

後來,我們便逐漸熟悉了,變得形影不離。

他是一個酷愛運動的男生,籃球場上總能看到他奔跑的身影。有時候,我也會放下手中的唐詩宋詞,透過窗櫺,看到炎炎烈日下的他揮汗如雨地追逐、投射。他若看到了我的注視,便神氣地向我揮動手臂。

可每逢交作文的時候,他就沒有那麼神氣了,他總是最後一個交。為了收他的作文,我常常要催促好幾次。“還沒寫完呢,課代表大人”,有時他露出窘迫的神色,有時又會裝出一副故意惹我生氣的無所謂姿態。我嘆口氣說:“我幫你看看吧”。這時他立刻笑靨如花:“哇塞,我愛死你了,課代表大人”。

由於他作文基礎薄弱,每逢午休或者晚上歸寢,他就會纏著我給他輔導作文。我們的床鋪剛好成直角並著,他就嚷嚷著要我挨著他的頭講文學故事,我欣然應允。那時候,我喜歡閱讀和講訴感傷的散文和小說。他靜靜的聽著,眼眉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暗影,逢到感人處就會故意誇張地抽動幾下鼻子。

有次,我忘記了原著,便敘述起了我自己最近寫的一個故事,講述的是一個農村女孩與一個城市男孩子不斷錯過,最終在一個個下雨天苦苦等待遠方歸人的故事。他聽完之後瞪大了眼睛說:這個小說太好看了,告訴我是什麼書?我有些驚異,執拗不過,只好交出了快要寫完的手稿。他仔細閱讀後鄭重其是地告訴我:蘇心宇,你會成為一位大作家。

作家,我從來沒有過這樣奢侈的想法。父親的病,姐姐的輟學,童年幾乎都是在眼淚和他人異樣的眼神中度過的。閱讀,不過是我逃避現實世界的一個路徑而已。因為文學總能為我開啟一個“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夢幻般的世界,讓我疲憊不堪的靈魂得以暫時休憩。

可他的那句話給了我多麼大的信心啊,他也鼓勵我積極向校報投稿。看到我的作品變成鉛字印出來,他笑的比我還開心,像個純真的孩子。

相約在雨季5

時間在兩個少年的耳鬢廝磨中無聲地走過。

高一下學期,一個落雨的黃昏,校道旁的櫻花飄落了一地的花瓣。我和沈林並肩走著回宿舍,我們都知道這樣的時間不多了,文理分科已悄然而至。

踩著這條散落著花瓣碎片和枯枝敗葉的小徑,微涼的雨水密密匝匝地落在我的臉上。

沈林看出了我的心事,說:“去學文科吧,你是那麼有文學天賦。”我默然,想起一塌糊塗的理科成績,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他撫摸了一下我長長的頭髮,替我拂去水霧,說:蘇心宇,以後有機會我們去拍照好嗎?

“那恐怕要等到大學聯考結束嘍,我們連手機都沒有”,年少的我們都是囊中羞澀。

“哼,手機算什麼,我要買一架單反相機。你那麼喜歡雨,我們就下雨天去照相吧,一定把你拍的很美。”

末了,他突然學起了我平時的樣子,搖頭晃腦地念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我忍不住笑了,鼻尖卻一陣陣發酸。

相約在雨季6

文理分科時候,我經歷了頗多曲折,陰差陽錯地進入了一個教風學風都很差的慢班,也直接造就了我接下來的兩年裡“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和後來復讀的命運。

由於分班,再加上大學聯考的壓力日漸增加,我與沈林見面的機會非常少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彷彿都變了模樣。就像范瑋琪在《那些花兒》裡唱的那樣: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有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有時我也能看見操場上沈林愈走愈遠的背影,我總會心酸地想:也許我們早就情同陌路了吧。曾經的過往像一場繁華的夢,如今夢已醒了,曲終人散。

兩年的時間在學習的麻木中匆匆逝去,大學聯考前夕,學校組織高三學生集中樓層複習。在高一時走了無數次的樓道里,我又碰到了迎面走來的沈林。兩年未見,恍若隔世,彼此都有些尷尬。時間,真是世界上最無情的東西。

“蘇心宇,要加油哦”,他笑的很客氣。

“你也是,認真複習”,我也陪著笑了。多麼冠冕堂皇的話,多麼無聊的口氣,我們就像蹩腳的演員念臺詞一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臟一陣疼痛。我多麼希望我們還能回到最初真心相待的日子。那完全不設防的年紀,真的都成為了過去嗎?

大學聯考結束,當我乘上離去的列車時,突然內心極度惶惑起來:他說過的,大學聯考之後一起去拍照,他真的不記得了嗎?我就這樣與他不辭而別了嗎?

驀然,透過車窗,我看到了沈林熟悉身影。他穿著白色的T恤,在瘋狂地尋找我,他焦急地在我們複習過的教室裡、樓道里來回穿梭,又一個一個去問迎面走來的同學。

我跳了起來,我多想越過擁擠的人潮,我多想衝下車去,我多想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沈林,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這裡啊。

可是,此時,列車開動了。

紛紛揚揚的大雨啊,就在此時下了起來,車窗外變得一片模糊,雨簾擋出了一切的人事和記憶。

我的淚,如滂沱的雨一般,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相約在雨季7

大學聯考成績十分不理想。

葉芝曾說過:生活的眼淚太多,你不會懂得。可那時,我真切地體會到了現實的無情,體會到了生活面前,眼淚顯得多麼軟弱無力。

經過無數次的奔走聯絡,我終於得到了去全市最好的高中復讀的機會,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當中。

只是一年緊張的復讀,竟隔斷了我與之前高中同學所有的聯絡。多年後我才發現,原來一個電話號碼的缺失,就等於一個人的音信杳無,等於一段刻骨銘心的友情的戛然而止。

我再也沒有見過沈林。

相約在雨季8

忘不了春已去,忘不了花已調,忘不了雨中的相遇,忘不了風中的相邀。

然而,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每當雨季來臨,當晚風輕輕揭開六月的窗帷,當夕陽在晚照中喚起普遍的憂傷,當雨絲攜著花瓣飄進窗來,報告著夏日的訊息,我的耳邊總會響起那個久違的約定:“大學聯考之後的下雨天,我們一起去拍照好嗎”

我們一起去拍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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