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的作品簡介

來源:才華庫 2.54W

林清玄,中國臺灣省高雄人,當代著名作家、散文家、詩人、學者。小編為大家整理的林清玄的作品簡介,希望大家喜歡。

煮雪

傳說在北極的人因為天寒地凍,一開口說話就結成冰雪,對方聽不見,只好回家

慢慢地烤起來聽……

這是個極度浪漫的傳說,想是多情的南方人編出來的。可是,我們假設說話結冰是真有其事,做起來也是頗有困難的,試想:回家烤雪煮雪的時候要用什麼火呢?因為人的言談是有情緒的,煮得太慢或太快都不足以表達說話時的情緒。

分別心

我們凡夫對世間永珍總會生起分別的執著,對現前的事物產生是非、善惡、人我、大小、美醜、

好壞等種種的差別觀感,這種取捨分別的心正是障礙佛道修行的妄想情執,這種心也稱為“執著心”、“涉境心”。

依照《攝大乘論》的說法,凡夫所起的分別,是由迷妄所產生的,與真如的理不相契合,如果要得到“真如的心”,就必須舍離凡夫的分別智,依無分別智才行。菩薩在初地入見道的時候,緣一切法的真如,超越“能知”與“所知”的對立,才可能獲得平等的無分別智,所以才說:“大道無難,唯嫌揀擇。”

“分別心”的對待是“平常心”,平常心不是沒有是非、善惡、人我、大小、美醜、好壞的智覺,而是以心為主體,不被是非、善惡、人我、大小、美醜、好壞所轉動、所汙染。

讓我們再來複習一下馬祖道一和南泉普願禪師的話——“道不用修,但莫汙染。何為汙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趨向,皆是汙染。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洞豁,豈可強是非也。”

清淨之蓮

偶爾在人行道上散步,忽然看到從街道延伸出去,在極遠極遠的地方,一輪夕陽正掛在街的盡頭,這時我會想,如此美麗的夕陽實在是預示了一天即將落幕。

偶爾在某一條路上,見到木棉花葉落盡的枯枝,深褐色的孤獨地站在街邊,有一種蕭索的姿勢,這時我會想,木棉又落了,人生看美麗木棉花的開放能有幾回呢?

偶爾在路旁的咖啡座,看綠燈亮起,一位衣著素樸的老婦,牽著衣飾絢如春花的小孫女,匆匆地橫過馬路,這時我會想,那年老的老婦曾經也是花一般美麗的少女,而那少女則有一天會成為牽著孫女的老婦。

偶爾在路上的行人陸橋站住,俯視著在陸橋下川流不息,往四面八方奔串的車流,卻感覺到那樣的賓士彷彿是一個靜止的畫面,這時我會想,到底哪裡是起點?而何處者終站呢?

偶爾回到家裡,開啟水龍頭要洗手,看到噴湧而出的清水,急促的流淌,突然使我站在那裡,有了深深的顫動,這時我想著:水龍頭流出來的好像不是水,而是時間、心情,或者是一種思緒。

偶爾在鄉間小道上,發現了一株被人遺忘的蝴蝶花,形狀像極了鳳凰花,卻比鳳凰花更典雅,我傾身聞著花香的時候,一朵蝴蝶花突然飄落下來,讓我大吃一驚,這時我會想,這花是蝴蝶的幻影,或者蝴蝶是花的前身呢?

偶爾在靜寂的夜裡,聽到鄰人飼養的貓在屋頂上為情慾追逐,互相慘烈地嘶叫,讓人的汗毛都為之豎立,這時我會想,動物的情慾是如此的粗糙,但如果我們站在比較細膩的高點來回觀人類,人不也是那樣粗糙的動物嗎?

拜佛時的林清玄

偶爾在山中的小池塘裡,見到一朵紅色的睡蓮,從泥沼的淺地中昂然抽出,開出了一句美麗的音符,彷彿無視於外圍的汙濁,這時我會想:呀!呀!究竟要怎麼樣的歷練,我們才能像這一朵清淨之蓮呢?

偶爾……

偶爾我們也是和別人相同地生活著,可是我們讓自己的心平靜如無波之湖,我們就能以明朗清澈的心情來照見這個無邊的複雜的世界,在一切的優美、敗壞、清明、汙濁之中都找到智慧。我們如果是有智慧的人,一切煩惱都會帶來覺悟,而一切小事都能使我們感知它的意義與價值。

在人間尋求智慧也不是那樣難的。最重要的是,使我們自己的柔軟的心,柔軟到我們看到一朵花中的一片花瓣落下,都使我們動容顫抖,如悉它的意義。

唯其柔軟,我們才能敏感;唯其柔軟,我們才能包容;唯其柔軟,我們才能精緻;也唯其柔軟,我們才能超拔自我,在受傷的時候甚至能包容我們的傷口。

柔軟心是大悲心的芽苗,柔軟心也是菩提心的種子,柔軟心是我們在俗世中生活,還能時時感知自我清明的泉源。

那最美的花瓣是柔軟的,那最綠的草原是柔軟的,那最廣大的海是柔軟的,那無邊的天空是柔軟的,那在天空自在飛翔的雲,最是柔軟!

我們心的柔軟,可以比花瓣更美,比草更綠,比海洋更廣,比天空更無邊,比雲還要自在,柔軟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恆常的。

且讓我們在卑溼汙泥的人間,開出柔軟清淨的智慧之蓮吧!

桃花心木

鄉下老家屋旁,有一塊非常大的空地,租給人家種桃花心木的樹苗。

桃花心木是一種特別的樹,樹形優美,高大而筆直,從前老家林場種了許多,已長成幾丈高的一片樹林。所以當我看到桃花心木僅及膝蓋的樹苗,有點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種桃花心木苗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人,他彎腰種樹的時候,感覺就像插秧一樣。

樹苗種下以後,他常來澆水。奇怪的是,他來的並沒有規律,有時隔三天,有時隔五天,有時十幾天才來一次;澆水的量也不一定,有時澆得多,有時澆得少。

我住在鄉下時,天天都會在桃花心木苗旁的小路上散步,種樹苗的人偶爾會來家裡喝茶。他有時早上來,有時下午來,時間也不一定。

我越來越感到奇怪。

更奇怪的是,桃花心木苗有時莫名其妙地枯萎了。所以,他來的時候總會帶幾株樹苗來補種。

我起先以為他太懶,有時隔那麼久才給樹澆水。

但是,懶人怎麼知道有幾棵樹會枯萎呢?

後來我以為他太忙,才會做什麼事都不按規律。但是,忙人怎麼可能做事那麼從從容容?

我忍不住問他,到底應該什麼時間來?多久澆一次水?桃花心木為什麼無緣無故會枯萎?如果你每天來澆水,桃花心木苗該不會枯萎吧?

種樹的人笑了,他說:“種樹不是種菜或種稻子,種樹是百年的基業,不像青菜幾個星期就可以收成。所以,樹木自己要學會在土裡找水源。我澆水只是模仿老天下雨,老天下雨是算不準的,它幾天下一次?上午或下午?一次下多少?如果無法在這種不確定中汲水生長,樹苗自然就枯萎了。但是,在不確定中找到水源、拼命紮根,長成百年的大樹就不成問題了。”

種樹人語重心長地說:“如果我每天都來澆水,每天定時澆一定的量,樹苗就會養成依賴的心,根就會浮在地表上,無法深入地下,一旦我停止澆水,樹苗會枯萎得更多。幸而存活的樹苗,遇到狂風暴雨,也會一吹就倒。”

種樹人的一番話,使我非常感動。不只是樹,人也是一樣,在不確定中生活的人,能比較經得起生活的考驗,會鍛煉出一顆獨立自主的心。在不確定中,就能學會把很少的養分轉化為巨大的能量,努力生長。

現在,窗前的桃花心木苗已經長得與屋頂一般高,是那麼優雅自在,顯示出勃勃生機。

種樹人不再來了,桃花心木也不會枯萎了。。

生命的化妝

我認識一位化妝師。她是真正懂得化妝,而又以化妝聞名的。  對於這生活在與我完全不同領域的人,我增添了幾分好奇,因為在我的印象裡,化妝再有學問,也只是在皮相上用功,實在不是有智慧的人所應追求的。

因此,我忍不住問她:“你研究化妝這麼多年,到底什麼樣的人才算會化妝?化妝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麼?”

對於這樣的問題,這位年華已逐漸老去的化妝師露出一個深深的微笑。她說:“化妝的最高境界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妝術,是經過非常考究的化妝,讓人家看起來好像沒有化過妝一樣,並且這化出來的妝與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現那個人的個性與氣質。次級的化妝是把人突顯出來,讓她醒目,引起眾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妝是一站出來別人就發現她化了很濃的妝,而這層妝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缺點或年齡的。最壞的一種化妝,是化過妝以後扭曲了自己的個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協調,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濃眉,大臉蛋的人竟化了白臉,闊嘴的人竟化了紅脣……”

沒想到,化妝的最高境界竟是無妝,竟是自然,這可使我刮目相看了。

化妝師看我聽得出神,繼續說:“這不就像你們寫文章一樣?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詞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個性。好一點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人的視線,但別人知道你是在寫文章。最好的文章,是作家自然的流露,他不堆砌,讀的時候不覺得是在讀文章,而是在讀一個生命。”

多麼有智慧的人呀?可是,“到底做化妝的人只是在表皮上做功夫!”我感嘆地說。

“不對的,”化妝師說,“化妝只是最末的一個枝節,它能改變的事實很少。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體質,讓一個人改變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運動與營養,這樣她的面板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妝有效得多。再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氣質,多讀書、多欣賞藝術、多思考、對生活樂觀、對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關懷別人、自愛而有尊嚴,這樣的人就是不化妝也差不到哪裡去,臉上的化妝只是化妝最後的一件小事。我用三句簡單的話來說明,三流的化妝是臉上的化妝,二流的化妝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化妝是生命的化妝。”

化妝師接著作做了這樣的結論:“你們寫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妝師嗎?三流的文章是文字的化妝,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妝。這樣,你懂化妝了嗎?”我為了這位女性化妝師的智慧而起立向她致敬,深為我最初對化妝師的觀點感到慚愧。

告別了化妝師,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夜黑的地方,有了這樣深刻的體悟:在這個世界一切的表相都不是獨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內在意義,那麼,改變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下功夫,一定要從內在裡改革。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這個道理。

黃金鼠

在饒河街夜市,看到一隻黃金鼠,全身長著拖地的長毛,背的部分是金黃色,尾端是銀白色。它的長毛中分,一絲不亂,顯然被仔細地梳理過。

那隻金銀兩色的黃金鼠,引起逛夜市人群的圍觀,大部分的人議論紛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老鼠呀。”當大家看到它竟然可以把食物藏在腮邊,還可以清洗長毛的時候,更是忍不住驚歎。

根據賣黃金鼠的小販說,黃金鼠多是短毛的,原產於歐洲,性情乖順,一般的黃金鼠是灰色或土色,他說:“從中古世紀以來,黃金鼠就是歐洲貴族的寵物,現在則是臺北人最時髦的寵物。”

他輕輕抓起那金銀兩色的黃金鼠,說:“這一隻更是稀有、名貴,這是變種的黃金鼠,才會有長毛,還有兩種最珍貴的顏色呀!”

有人問說:“這一隻要賣多少錢呢?”

小販笑著說:“一隻才1800元。”

“太貴了,哪有老鼠賣這麼貴的。”問的人搖搖頭,走了。

“這個價錢很公道,因為真的是很稀罕,很稀罕呀!”小販對圍觀的人說。

“1800元?”站在一旁的我,也以為是聽錯,又問了一次。

“是,才1800元。”小販加強語氣說,“你要買便宜的也有哪,這個箱子裡的每隻150元,那個箱子裡小一點的,一隻100元。”

我仍然感到吃驚,眼前這隻稀罕的黃金鼠雖是變種,又是長毛,也仍然是一隻老鼠,一隻老鼠賣到1800,在我的想像中是不可思議的。

我隨著走過黃金鼠的攤位,隔壁正好是賣大陸陶瓷的攤位,一個米粒燒的瓷杯賣20元,一個很好的宜興陶壺賣五百元。看著這些來自彼岸的物品,使我想起一隻長毛黃金鼠的價格,正好是360元人民幣,很多大陸人工作兩個月的薪資,還比不上一隻老鼠的價錢。這樣想,使我感到一種幽微的痛心。住在臺灣的人,玩狗、玩鳥、玩貓之不足,玩紅龍、玩娃娃魚,現在竟可以花1800元買一隻老鼠了。

幾天前看報紙,知道臺北的寵物店無奇不有,鱷蜥與變色龍一隻要價七千元以上。

甚至有人進口青蛙當寵物,小丑蛙一隻2500元,綠樹蛙700元,最普通的紅肚青蛙,一隻也要賣400元。我不能瞭解為什麼有人要花昂貴的價錢養這些野生動物當寵物,是為了時髦、好奇或是無事可做呢?

正在這樣想,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夜市的盡頭,看到有一堆垃圾,周圍有兩三隻狗,四五隻貓正在覓食垃圾裡的食物。我在旁邊仔細地觀察著它們。狗是比較無覺的,對於我的注視渾然無知,或者說是懶得理睬。但敏感的貓很快就察覺到,警覺地抬起頭來瞄我許久,發現我並沒有要趕跑它們的意圖,便繼續埋首吃垃圾了。

其中有一隻,外形特別美麗的,看了我一眼,立刻有些羞澀地跳下垃圾堆,它那躍下來時優雅與敏捷的動作似曾相識,呀!竟是我從前飼養過的那種白色長毛的波斯貓。

我不敢確定波斯貓也會流落到垃圾堆撿食物,不敢確定被稱為“白貓王子”的波斯貓竟沒有疼惜它的主人,於是跟隨它走了一段路,直到燈光燦亮的路燈下才敢確定,沒有錯!是一隻波斯貓!

是因為年紀老了?或者因為生病了?或者,是走失了?亦或是,主人養膩了?這純種、有著美麗白毛的波斯貓,竟被它的主人棄養,淪落成為街頭流浪的野貓。當我思考的時候,白貓垃圾王子,迅速越過街道,消失在對街黑暗的小巷之中。

人間的是非正是如此難以評斷,長毛的黃金鼠以一隻1800元的價格被當成稀有的寵物;一向被當成寵物的波斯貓,流落在夜市的垃圾中尋找食物,這種相反的生命情境,使我有一種深刻的荒謬之感。

貓鼠原沒有固定的價值,只是由於人的好惡而顯出貴賤,當一隻優雅的波斯貓在垃圾中尋找食物,它的內心是不是也有如是的感嘆呢?

當然,我並沒有資格評定動物的貴賤,只是我知道,不管面對什麼動物,我們都要有珍惜的心,我相信,不能愛惜貓的人絕對無法疼惜一隻老鼠;我也確信,不能愛惜田間青蛙與蜥蜴的人,也絕不可能對變色龍或小丑蛙有真愛的心。

即使不是寵物,像提供我們食物的牛羊雞鴨,不斷地奉獻生命,死而後已,我們的心裡可曾有一絲疼惜與感念呢?

當我們買1800元的老鼠之際,我們是真愛那隻老鼠,還是重視那個價錢?如果長毛黃金鼠一隻18元,我們還會寵愛它嗎?當我們花2500元買一隻青蛙的時候,是因為價錢而重視青蛙,還是真愛一隻青蛙呢?如果真愛青蛙,市場裡多的是,一斤才40元呀!

在人世裡,我們重視一個人不也如此嗎?往往重視的是附加在人身上的名利、權位,甚至衣服,只有一個人能看透外在的虛妄,進入內在的照見與品質,才是真正的智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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