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詩的木蘭形象

來源:才華庫 2.66W

如果讓我想象一下替父從軍的木蘭形象,我願意把她想象成這樣一位女子:頎長的身材,小麥色健康的面板,五官則是略帶英氣而又不乏嬌柔與憨態。她是一位美得特別的女神。正如《木蘭辭》中塑造的那樣,她的身上齊聚了符合中國人的審美的所有女子共性的美點:美麗可愛、孝順活潑、機智勇敢而又堅韌頑強。她在人們口中、心中出現,穿越千年,美麗不減,也正是因為她是中國人心目中理想女人的化身,她並非人們崇拜的女英雄、女漢子,而應該是一個真切的、令人溫暖的真女人,舊時代的女神。

且看木蘭從軍的原因: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不思機杼唯有嘆息的木蘭,坐在織布機前,冥思苦想,小小而柔軟的內心被愁填滿。那是一種怎樣的愁?爹爹年歲已高、弟弟尚是幼童,還有別的辦法嗎?徵兵的人會考慮她們家的現實處境嗎?苦悶、憂傷、矛盾、糾結,我想當時的木蘭的內心是有掙扎的。她是女兒家,她並不想奔赴戰場,她知道那是男人們的事。一句“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我沒有讀出擔當重任、保家衛國的豪情,我倒是讀出了一縷女兒內心淡淡的幽怨、些許的無奈和大大的孝心。替父從軍,一個“替”足以說明一切。

相比普通的女子,木蘭一定是多了太多的豪邁氣概的,這是毋庸置疑。但這種氣概的背後,盛著幾多心酸與不甘,又有幾人能夠體會?當我們被木蘭的豪情萬丈的表現刺激著神經,沉溺於“巾幗不讓鬚眉”的自我滿足和自我驕傲的情緒中時,我們又何曾想過木蘭是否真的想過要證明自己並不比男人差?我可以肯定的說,她絕對沒有像我們所一廂情願認為的那樣,她根本就沒想過去戰場,去到那樣一個充滿著血腥的地方,去和男人比什麼“不讓鬚眉”,她也不需要。她的“替爺徵”,是無奈之舉,是“孝大動於天”的感人肺腑。

看,“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漸漸遠去的溫暖的背景,是爺孃的聲音,迎面而來的是陌生的境地,是蒼涼的畫卷。為什麼要這樣一詠三嘆,為什麼要這樣反覆訴說?你能聽出來木蘭內心對漸漸遠去的爺孃呼喚的眷戀與不捨嗎?你感受不到木蘭疾走路上一路踉蹌的惶恐嗎?漠漠黃沙,滾滾長河,鬼魅似的青山,野蠻而彪悍的胡騎……這些是何等陌生的場景和聲音?身居幽閨的女兒家,面對這些,可能是豪情,還是可能是惶恐?沒出過遠門的爺們此時此刻也不會有多麼豪邁的感想吧?但是,她隨在軍隊裡(注意,這裡的木蘭是不可能隻身一人奔赴疆場的吧?),她只能器宇軒昂,她只能豪情萬丈。這裡的木蘭,不敢肝腸寸斷卻已柔情百轉,那是女子的憂傷,那是女子的擔當。

十年征戰的場景,《木蘭辭》中是一筆帶過的。“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短短二十字,給我們不盡的想象。木蘭英勇頑強、木蘭驍勇善戰、木蘭矯健颯爽……而我更願意想象:多年的`軍旅征程,木蘭的生活該是多麼凶險、多麼蹩腳、多麼煎熬。一個女子,與一大幫最粗獷的爺們廝磨多年,若不是乾脆暴露身份得到諒解和集體保護,該要闖過多少個難堪與尷尬的夜晚?那是英勇還是煎熬?當然,木蘭一定是機智英勇的,但我們也該想到的是木蘭內心的折磨。所以,這不是史實,這只是人們的美好想象,是一段值得歌頌的傳奇。

《木蘭辭》中最讓人高興的,還當是木蘭還家,榮歸故里的情節了。“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斬釘截鐵的拒絕,心急萬分的渴盼。一拒一願之間,木蘭終於迴歸真我,還回女兒妝。不用尚書郎,不僅僅是怕暴露身份,同行十二年,都能與眾弟兄安之若泰,還怕繼續入朝做官嗎?憑木蘭的智慧,接著做一輩子官而不被發現身份,也是完全可能的吧。再者,既然建功卓著,即使索性暴露身份求一個富貴,也並非不是不能。但是,顯然這些都不是木蘭所想,戰爭終於結束了,終於完成了替父從軍的使命,於木蘭而言,唯一也最重要的結果是——她終於可以回家了,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一回女人了,不是嗎?

“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每一道門都要進去看一下,她要找尋什麼?找尋曾經的溫馨時光;每一個床都要坐一下,她要感覺什麼?她要感覺一下舊日女兒家的心事。何等的興奮,何等的嬌俏可愛啊!對著鏡子梳妝打扮,這是征戰多年在夢裡常做的事吧,終於今日如願,怎麼能夠不興奮?怎能不激動?有人說:木蘭愛武妝,更愛紅妝。我想說:木蘭不愛武妝,只愛紅妝。這幾句話中的女兒情態是溢於言表的,是藏也藏不住的啊!十多年的征戰,若她是一個女漢子,那她早就應該習慣了武妝了,她該是和家鄉父老炫耀一番自己的英姿的嘍。但是,沒有,她匆匆地脫下戰時袍,是那樣迫不及待;她欣欣然著上舊時裳時,定是笑靨如花。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這應該是一段符文了。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更不是木蘭說的話。這裡洋溢著的自豪與驕傲,是後人為木蘭自豪替木蘭驕傲,並非木蘭本人的驕傲。若能讓木蘭自己選擇,我想,她寧願不要這樣的驕傲吧。

《木蘭辭》在民間口口相傳,再加上後期文人的修飾,呈現給我們這樣一個故事,這樣一般規模。不難看出,這裡代表了北方勞動人民世世代代的美好願望—對戰爭的冷淡和遠離,對和平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嚮往。正是這樣,它讓我們看到了戰爭對一個美麗女性身心的戕害,它讓我們看到了木蘭重做女兒身重返家園的圓滿。而,木蘭征戰多年,最終卻不忘初心、不該紅妝、美麗依然,也正是向我們呈現了一位敢擔當卻不扭曲,真性情又機智勇敢的女神形象。

所以說,我們愛木蘭,愛的是一個女神,而不是女英雄,更不是女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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