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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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普希金 

餘傑 

   對於俄羅斯人來說,普希金是無法形容的,一如俄羅斯皚皚的白雪;對於俄羅斯人來說,普希金又是活生生的,一如他們用以維持生命的黑麵包和紅菜湯。

尤里納吉賓在短篇《皇村的早晨》中,生動地描寫了童年的普希金。這是一個堅強而敏感的孩子,卻被選中去捍衛整個民族的尊嚴,去創造一個民族的文化。當與他同宿舍的孩子還處在迷迷瞪瞪之中的時候,他就早早地結束了自己的童年時代。普希金在皇村的樹林中做了一個夢,樹們、草們、花們,都在跟他談話,用一種比現有的俄語優美千百倍的語言。從此以後,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感。他再出現在日常生活的時候,無論是在客廳裡、在遊藝所、在朋友圈中,還是在酒宴上、在牌桌前,普希金都會表露出這樣的特性:他會突然神離周圍的人們,陷入彷彿人跡不至、無聲無息、憂鬱的思想深淵之中。這個現象是從皇村的那個早晨開始的。那時候他還是個滿頭鬈髮的少年,他已經知道他的使命,他為何來此人間。

普希金是一個標誌,是蠻荒的俄羅斯和文化的俄羅斯的分水嶺。在普希金之前,俄羅斯文學是粗鄙的、零散的、模仿的;在普希金之後,俄羅斯文學中有了真正的俄羅斯精神,俄羅斯文學的天空中出現了滿天的星辰,交相輝映。普希金是一個象徵,是俄羅斯知識分子精神力量的象徵。在面對冷酷而陰險的亞歷山大一世的時候,普希金體現了作為一個偉大詩人的光芒四射的高貴和作為一個普通人的不可侵犯的尊嚴。亞歷山大一世是世俗世界的帝王,他殘暴的統治是暫時的;普希金是精神世界的帝王,他打著自由的火把照亮一代又一代人走路。

普希金以後,俄羅斯知識分子都是暢飲著他的瓊漿長大的。女詩人茨維塔耶娃在她的回憶中不斷地寫到普希金。她的父親是普希金博物館的奠基人。小女孩3歲就為普希金的死亡而憂傷,母親的臥室裡掛著油畫《決鬥》,難怪她毫不誇張地說:“我的童年是跟著普希金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過來的`。”茨維塔耶娃記得曾經在家裡看見了普希金的兒子,跟畫像上的普希金一模一樣。她偷偷地讀哥哥學校裡的《文選》課本,上面有普希金的詩歌《致奶孃》。哥哥不愛讀書,妹妹卻很愛讀書。她不能完全讀懂詩裡所表達的哀傷、預感、壓迫等概念,但是她讀到“佈滿皺紋的雙手”和“被遺忘的大門”時,她記住了,並且終身不忘。她躲在巨大的書櫃裡閱讀“禁果”----淡紫透藍斜燙著金字的大厚書《普希金全集》。她差不多是在黑暗中讀的,鼻子幾乎觸到書本和櫃子的隔板上,書的重量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我是用胸和腦來閱讀普希金的。”

最有趣的是,茨維塔耶娃一家人經常到普希金紀念像附近散步。普希金紀念像既是散步的起點也是終點:從普希金紀念像到普希金紀念像。小女孩仰望著黑色的普希金像,意識到自己面臨的也將是“黑思想、黑命運、黑生活”。普希金紀念像還是她與妹妹賽跑的終點:看誰最早跑到普希金紀念像跟前。妹妹的保姆有時簡單化地把它說成:“咱們到普希金那裡坐一會兒。”小茨維塔耶娃總要學著老學究似的糾正她:“不是到普希金那兒,是到普希金紀念像那兒。”茨維塔耶娃是那樣地喜愛普希金筆下的女子達吉雅娜,她讚歎說:“哪一個民族有如此這般談情說愛的女主人公:勇敢而自重,鍾情而百折不回,有先見之明而又一往情深。”她自己的悲劇性的一生又何嘗不是如此?

茨維塔耶娃只是普希金的千千萬萬個孩子當中的一個。普希金生前早就料到了自己會擁有千千萬萬的孩子。在普希金生命最黯淡的時刻,他依然堅信這一點:自己比擁有全部俄羅斯人的生殺予奪權力的沙皇要高尚千百倍。普希金在《紀念碑》一詩中寫道:

“我將永遠被人民所喜愛,/因為我用詩的豎琴喚起了那善良的感情,/因為我在殘酷的時代歌頌過自由,/並給那些倒下的人召喚過恩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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