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隨筆

來源:才華庫 1.64W

畢業後的許多年的一天晚上,大學同學凱琳給我打來一個電話來:“你猜我在哪裡?”“你在哪裡?”“我現在在藏包裡喝著酥油茶,酥油茶可香了!,來不來?”。我竟有些慌張。

白馬隨筆

大學時,無數個夜晚我們兩並肩躺在只有宿舍高低的單人床上,我曾無數次向凱琳描述著,我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輛自己的車。願把一生許給這輛車,願他帶著我海角天涯。我沉醉在自己的夢裡許久,睡眼惺忪的凱琳對我說,到時帶上我啊,我也要把一生許給……話還沒說完,便打起了呼嚕。

許多年過去了,我依舊還是我,正如《在路上》最開頭索爾說的那樣:在這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夢想著要去西部,但只是在虛無縹緲地計劃著,從沒有付諸行動。

第二天,我便起的早早的跑到駕校。駕校的門還是緊閉著的。四周的商店也是緊閉著的,街上除了晨練的人,讀書的學生之外,就只有呼嘯而過的汽車。我在駕校門口靜靜的等著,身邊來來回回穿梭過無數輛車。

怔怔看著從我面前跑過一輛、兩輛、三輛汽車,為什麼四個輪子,一個鐵盒子組成的要叫做汽車呢?汽車,毫無表情、毫無感情,不喜歡。換做“馬兒”如何?一個有溫度、有感情、有血液流淌的痕跡存在。

我想得出神時,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提著包,踩著高跟鞋“登登登”出現在我的視線內,她走到駕校門口停下來,詫異的看著我,我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便向她打了一聲招呼,

“早!”

“你是來報駕校的?”

“是”。

她拿出鑰匙開啟那緊閉的門。迅速填完表,交完報名費,一句“等通知”就結束了今早的行程。

考駕照是一個連環鎖,首先要開啟第一個連環鎖,那就是必須經過科目一筆試。

考試對我來說,身經百戰過無數次,但還是無法愛上它。我是屬於那種一面高喊我討厭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之類的話,一面又忙著找應試書的那種。但是我可以採取能避多遠就避多遠,能逃多久就逃多久的措施,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註定是逃不掉的。

離筆試時間只有兩三天時間,再也不能逃了。只有從朋友處借來一本應試的書,每天晚上和燈光並肩作戰到很晚。但常常有兩種情景,一種是拿起書,靠在床頭,還沒看完幾題,就呼呼睡著了,最後都是媽媽把臥室裡的燈關掉;還有一種情形是面對緊似一天的時間,和很厚一本的應試書,心裡也急得很,暗暗告誡自己,今晚不可以再睡著了,為了預防自己再睡著,還特意把爸爸珍藏的茶葉悄悄泡了一杯。怎奈何,敵人極強,殊死的搏鬥,那麼嚴密的防守還是被攻下了,我也只有無可奈何睡去也!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考試的那天,特意的帶著書早早就到考場,一進備考區,全是同類,我也好像找到組織一樣,積極加入進去。

監考老師唸到我的名字,心“咯噔”一下,但還是不斷的給自己壯膽。

走進考場,驗過指紋,在指定位置坐下來,開啟考試題,一看考試題,無比有想哭的衝動,都是些似曾相識的,但從未仔細認識過。怎麼做完的題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後的結果足可以讓我仰天長笑的,剛及格,這已經足夠了。

科目一之後,又是一個等,我在這個“等”中走過春夏秋冬、風花雪月。

在春天來臨的一個早上,一個通知上科目二的電話終於在春暖花開之時,款款走來。

結束了漫長“等”後,又開始了另一種忙碌“等”。

之後,每天的三四點鐘,便要收拾好東西從單位趕往公交車站,再由公交車帶我到訓練場。訓練場地在城市的最北邊,而我要從最南邊出發,是一場南北跨越。

在趕往公交車站的途中,要經過一段城鄉結合體,那是一半城市,一半農村。城市這邊機器轟隆隆聲正在為鋼筋混泥土吶喊著。農村這邊則比較恬靜,幾棵柳樹泛著綠芽,幾枝桃樹枝在春天裡彰顯著自己的美麗,幾畝不規則的良田裡,身穿藍色衣服大約30多歲的女人,正高高的舉起鐵鋤鬆著土壤,地埂邊坐著大約兩歲的小男孩。太陽溫柔的撫摸著小男孩,而小男孩正和影子一起在玩泥巴。玩得不亦樂乎時,這個小男孩向匆匆路過的我咧開嘴笑了,恍惚間我看見他身後兩隻隱形的翅膀——天使。天使般純真的笑,竟比陽光還要明媚還要溫暖。看著這樣純真天使般的男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報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快速的向公交乘車站跑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這個孩子,他依舊很認真的和影子做著泥巴的遊戲。

輾轉於車與車之間,把時間無限拉長和縮短之後,目的地到了。

兩塊足球場大小的地方用密密麻麻的紅色磚頭嚴嚴實實的裹住,只留下鏽跡斑斑的大門敞開著,年久未用,儼然是一個破落戶。這倒也省事,直接走進去就可以了,只是少了那種悄悄的推開門,從門縫裡窺探裡面風景的奇妙心情。

訓練場地像一幅破舊的畫卷從眼前伸展開去,同樣是鏽跡斑斑兩根紅白交錯的鋼管在水泥地上延展著形成S形和直角。另外一邊則是用黃色顏料畫成的一個個排列整齊的矩形火柴盒,它那橫線和豎線也破敗得只能訴說久經風霜的故事。一座弧形的坡道像一個的老人長年承受著無數白馬從“坡腳”到另一個“坡腳”翻山越嶺般的重量,終於倒下了,匍匐在訓練場地的一角。

現在是學駕熱,其溫度堪比正午的太陽,雙重溫度疊加起來,使得汗珠像深潭裡的泉眼一樣不斷咕嚕咕嚕冒出來的水一樣。

在這個訓練場上,在無數個高矮胖瘦男男女女的組成的人海中尋找我的教練的身影,一個黑黑瘦瘦、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

這是多麼令人頭疼的事情啊!

這一紮人裡的教練是個光頭,不是我黑黑瘦瘦的教練。

那一堆人裡的教練是個胖乎乎的,也不是我的教練啊!

太陽在我頭頂打轉,我卻看見無數顆星星。忽見一群男女圍在一匹周圍,一個黑瘦的身影坐在駕駛室的位置上,演示著倒車入庫的步驟。

眾裡尋他,總算找到。

幾分鐘後,教練下車,對圍在他周圍的學員說:“你們就照這樣做,控制車速。”說完走到離車不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趕緊走過去,笑著說:“教練我來了。”

教練看了我一眼,語氣極冷淡:“你是王鈿?”

我點頭。

“今天學習倒車入庫,他們倒的時候你在旁邊注意看著。”說完,再沒有多餘的話。

我在旁邊找了一個空餘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教練車像蝸牛似的一進一出,也不知看了多久,甚是無聊,看看周圍的學員,除了坐在離教練很近的學員在和教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之外,其餘的都是同一個姿勢,痴痴的等。

旁觀者——時間,就像躺在搖籃裡的嬰兒,被出出進進的訓練車像母親的手輕輕的來回左右的搖著,時間嬰兒般的睡姿,甜甜的笑容。

我腦子裡重複著這樣一個場景,諾大一個場地裡,很多人圍坐在一堆篝火周圍,篝火上架上一口諾大的鍋,往鍋裡無限的加入時間,再把眼淚、笑容等一系列的情感全部加進去之後,用文火熬著。眾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鍋東西咕嚕咕嚕的,一絲絲、一縷縷的白色蒸汽向天空的方向竄去。想把他抓住,卻一伸手,什麼也沒有。源源不斷冒出的熱氣仍不斷的從鍋裡冒出來,仍尋往天空的軌跡,只是避開了手停留的地方。固執的想嚐嚐熬出來的是什麼味道,但是有那麼一剎那,我聽到了一個聲音:何必執意呢?過程即是結果。

當初,我向朋友們宣告學車的訊息,閨蜜就嚴肅的告誡我,學車是很苦的,需要大把的時間去等待去守候。就像等候出遠方的戀人,久久的凝視著他遠去的方向,苦苦的等待著他的.歸期。如有沒有大把的時間去消費,那就不要去了,反正是學不來的,把時間糟踐了,又拿不出駕照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樣的買賣不划算。看著他苦大仇深的樣兒,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然後也極為嚴肅的點點頭,不過呢我還是要去學的,我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我再也坐不住了,在我石化成“望夫石”之前,我一定要做點什麼。

旁邊,一條紅白相兼鋼管鋪成的S形和直角在太陽的裡反射著誘惑的光芒。“只離開一小會!不會太久的,不會有人在意的。”輕輕的對自己說。

我假裝腿痠,站起來抖抖腿,活動活動一下筋骨。我一點點的接近那光源,假裝那種不經意間的碰巧。

看吧,訓練場的最大的一顆槐樹也被吸引了,把沾有他味道的樹蔭都灑在上面了。

看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還是不在我這,便跳上了紅白相間的鋼管,想象著那是一座很美的獨木橋,一前一後,踩過紅色的,路過白色的。

微風一過,輕輕的來,輕輕地走,帶走了幾分餘熱。

不遠處,有兩匹白馬從庫裡慢慢出來,正慢慢的一左一右的朝著對方的方向走來,像極了兩個相戀的戀人,彼此吸引,相互靠近。快要接近了,越來越近了,無限快要接近時,卻都停止了腳步,左邊這匹白馬慢慢的往後退去,凝視半晌之後,右邊那個也慢慢退去,回到最初的起點。太近的兩個人很容易碰瓷,可能一碰就碎了。

也許,距離是一劑解藥吧!

槐樹枝輕輕動了一下,她笑了,我也笑了,槐樹懂我,是微風告訴我的。

依舊沉醉在“獨木橋”裡。踩在“獨木橋”上,企圖只用左腳和右腳就想駕馭他。可是我忘了,獨木橋就是獨木橋,很難把握心的平衡,就像初學飛翔的飛鳥一般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最後還是伸開雙手,一個擁抱的姿勢俘虜了跌跌撞撞的心。

在S形的軌道里,一匹接一匹白馬慢慢的行駛著。在這裡,我走過一匹匹白馬,路過一張張認真的,或是眉頭緊鎖的臉。

許是這馭馬術對於初學的我們來說太難了,教練是極不放心的,怕我們控制不好馬兒,傷到馬兒。一個面板黝黑的教練走到他的馬兒的旁邊,話都懶得說,朝著馬兒招招手,馬兒就乖乖跟在他後面,走出行駛的軌道。

剛想繼續進行我的航程,從身後傳來一箇中年男高音:“往左打半圈,往——左——打——半——圈,你沒看見左邊很寬了嗎,讓你往左打,你往右幹什麼,眼睛是幹什麼用的,還是連左右都分不清楚……”我循著聲音轉過身去,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他白馬的旁邊,一連串話,像機關槍一般掃射出來一般,但仍然掩飾不掉的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情緒,

“我不怕笨,再笨的我都能教的會,最怕自以為是!”說完,憤憤的走過去,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狠狠的喝了一口水。

抬頭望望天空,太陽依舊明亮但已經不那麼灼眼了。

繼續於我的軌道,依舊走著。

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瘦瘦男教練正拿著三尺教條背在後面,只見他對學員說著什麼,背在後面的教條也很配合一動一動的,宛如一條小尾巴。學員們也似乎在認真聽,不敢懈怠,時刻提防著教條一下從教練的背後竄出來,落在自己身上。

國小的,數學老師的課堂上永遠有一根教條,每天上課教條也永遠在數學老師手中跳舞。又一次貪玩沒做數學作業,第二天早上被數學老師拿著的教條在我手心狠狠的揮舞了十多下,手疼的哆嗦,但也不敢把手伸回來,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幾圈還是沒留下來。此後,我每天總是最先做完數學作業,對教條從此懷有敬畏心理。

我心裡暗暗慶幸,幸好我們的教練沒有教條,我可不想重溫教條的味道。

想到這裡,心裡一激靈,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危險”地段。

從來處來,往去處去。風箏飛得再遠,只要線未斷,它仍是要回到原地方的。

回到開始的地方,什麼也沒變,變的是越開越長的槐樹影子和越來越低的太陽。

前一輪學員也基本上輪完了,就該我們新學員上車了。輪到我上馬時,教練也跟著坐在副駕駛位上。教練坐我旁邊,就感覺整個心裡裝了一隻小兔子在裡面蹦蹦跳跳的,忐忑得很。

“起步,看到前面白線了嗎,蓋線打死。”,教練面無表情,毫無溫度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慢慢放開靈活器,這位白馬先生,慢慢抖起來,而且抖得越來越厲害,之後就慢慢走了起來。

“打死!蓋線打死,蓋線沒有?怎麼不打死?!”教練河東獅吼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震得我的耳膜生疼,其威力不下於教條,心更慌了,手腳更慌亂了。

就這樣進進出出幾次之後,我就被教練趕了下來。我從小數學就不好,竟不知道120分鐘可以等於5分鐘!

時間好像被什麼猛的驚醒,才發現自己落後了一大截,慌了神,猛地一躍竟把藍幕撞破了,露出一顆很亮的星星。

漫長的一天,猶如一萬年之久的一天終於落幕了。一到家,狠狠地將自己摔在床上,腦子裡全是進庫出庫以及教練的訓斥聲。

白馬,我很笨,但請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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