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冬天散文

小米快週歲的時候，我們從北京把她接回洞庭湖畔的老家漢壽過年。

時值隆冬，連續幾天的氣象預報都在反覆播著冰凍降溫資訊。果然，第二天開始下雪，氣溫驟然降到零下7度了，洞庭湖一帶很少見過。不能外出，我們在客廳地板上鋪了個地墊，並圍了安全護欄，她就和奶奶天天在裡面讀書。如果寄望一個不滿週歲的寶寶也“少懷大志”，那近乎有點苛求或者說是嚴酷，可能要讓人吐槽。但我真正切切看到的是，小米年紀不滿一歲，讀書興趣卻很濃很濃，甚至算得上一個小讀書狂了。儘管書中的內容都費解，卻一門心事要探究箇中的意蘊。一個問題直到弄懂了似的像模像樣地點頭，才開始下一件事情。有時在裡面呆久了，我們抱著她在沙發上坐一下，她自己也還要不停地翻書，頗有點一回窮未牢，三番入肺腑的味道，久久不肯放手。我隱隱覺著，這何嘗不是一個懵懂少年的理想，猶如潮汐般在自由自在裡執著地生成?

我時常和她一起做遊戲，試著看他的注意力，就拿一個紅色小球或者或者硬幣在兩個手裡不停轉換了,停下來後讓她猜放在哪個手上。她仰起紅撲撲的小臉蛋，睜大一雙黑寶石般閃爍著聰敏而慧巧的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看我的動作，每每都能猜中。之後一個勁兒的拍著小手鼓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這時，你會發現她玲瓏的嘴脣在笑，明亮的雙眸在笑，那花瓣兒一樣的小臉上漾著的酒窩裡彷彿斟滿了整個春天，笑得特別燦爛。偶爾猜不對，也不洩氣，揚起小臉蛋，口裡一字一板叫著"爺爺!"嚷著要再猜一次。猜對了笑得也更開心了，拉著我的手久久鼓掌為她慶祝勝利。而只要她一笑，嘴裡上下就暴出兩顆瓷白的小牙齒，特別惹人憐愛，也逗得大家都忍俊不禁。於是這一浪高過一浪的歡笑，充滿了整個屋子裡，也傳遍整個院落，讓每個人都感覺到這天寒地凍裡的融融暖意。

平常人家的孩子，飲食的標準就是不餓肚子就行，沒必要非得國外進口的奶粉或者米粉才能吃，這雖不是什麼奢侈，但我們家委實就沒有這份講究。小米早上食青菜粥,中午奶奶給蒸個土雞蛋拌米飯，晚上吃麵條，食譜可以說一點也不豐富。但她每頓飯坐在推車上吃得眉開眼笑，奶奶的故事逗得她樂呵呵的。高興了，把頭倚在車上，雙腳擱在扶手上，儼然一個自在的小少爺，自言自語半晌，旁人不知道她說的什麼，但還是能感覺到她那份恬適和自在的滿足。就連大年三十的伙食也是如此，讓我們每一個人心裡都有點過意不去的。不僅如此，連大人們的歡慶和喧鬧彷彿和她無關樣的，“人家除夕正忙時，我自挑燈揀舊詩。”簡單填飽肚子後，就獨自去翻書了。小米很少吃零食，她爸媽給買來的餅乾也只是偶爾品嚐一下，她小手攥得特別緊，一點兒也不浪費。見她香噴噴的啃完了，我們故意討要點逗她，她雙手緊緊握著拳頭，高高舉起，生怕別人搶走似的。末了，見有人要走開，她才放下雙臂，鬆開稚嫩的小手，詭譎機靈地望著大家，引得又是一陣鬨笑。

原野上的積雪已經很厚，窗戶上的冰掛簾子一樣長，樓下的花園裡白皚皚的一片，什麼也沒有，一腳踩在冰凍的雪地上嘎吱嘎吱作響。幾天不出門，我們帶小米出來透透氣，但凜冽的寒風裹著雪花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把小米的手一放進毯子裡面，她馬上就伸來了，不時指點什麼。見她也受得住，我們又來到詹樂貧中學的操場上。這裡見不到一個人影，她和小雪人握著手玩耍一陣後，指著大舞臺後的體藝館，示意要上去。我們都驚呆了，風颳得人直打寒顫，大人都受不了的場合，她卻上去後從容笑了。或許愛玩耍真是小孩子的天性，等到冰雪融化了，我們一起到老家去，她見了曾德印的運動車就要騎，也不怕累，直到在院子裡玩出一身汗，脫了外衣又握著小龍頭開始了。

過了舊曆新年，天氣遁跡暖和起來，距小米週歲生日也就不遠了。想起小米出生那天，我放在陽臺上的兩盆虯枝漫舞的梅花忽然一夜之間齊刷刷怒放開來，無端湧出“越梅半拆輕寒裡，冰清淡簿籠藍水”，“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這些意蘊悠長的句子來。我估摸著這孩子肯定愛花的，不然怎麼會和暗香浮動的梅花相伴而生呢。我在長沙花卉市場帶回家幾盆樂府海棠，才一到屋，發現陽臺上的梅花已早早地吐出嫩白的花蕊，亦或是今年春天來的早吧，那海棠花開得火紅火紅，密密麻麻綴滿了枝頭，使得家裡的陽臺象個奼紫嫣紅的花園，那典雅的梅花、粉紅的桃梅、斑斕的蝴蝶蘭，還有海棠花，綠意婆娑中花枝招展，淡雅的馨香漫透了屋裡屋外。小米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到陽臺上，這盆瞧瞧，那盆輕手摸一下，不時從大人身上掙脫，把那繽紛旖旎的花枝攬入懷中，湊近花骨朵兒品汲那飄灑的香味，想摘下一朵，又不忍心樣的，摸了好一陣也只掐下來一個小小的花蕾，捏在手裡，久久親吻，那無盡的歡快卻綻放在每一個枝頭。

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小孩子滿週歲都是要擺酒席宴賓朋，慶祝家裡添丁進口，滿富滿貴的。因了多種緣故，小米週歲那天，我們避開這些鄉俗，只有幾個親友來聚了一下，很安靜的。在中午和晚上的筵席上，她與每一個來賓碰杯，用歡快的笑語為大家送上最童真的祝福。我們都感到小米長大了，而她那誘人的'童真的笑顏就象火焰一樣，永遠灼燒在我們心裡，令人滿懷無限的眷戀。正是正月十九日這天，不知她從哪裡冒出一股勁來，居然能脫手走路了，一個人在滿屋子裡跑，誰牽手扶都不要。而到了下午，她獨自走到福祿壽三翁位前，口裡默默唸叨好一陣，令人無不讚嘆這孩子真的年幼更事，胸懷了全家之福。

轉眼之間，小米要回北京了，而這時候活潑的春風已經呼叫了好久。洞庭湖畔的漫山遍野開滿了美麗的杜鵑花，紅的、藍的、紫的……，芬芳馥郁。我問小米高興嗎，他瞟著奶奶和她媽媽已經打理好的行李，牽著我的手滿處轉悠，彷彿明白到了北京會很難回來一趟，桌上的水果、茶點都要品嚐一下，回味一下。我逗他不回北京了好嗎，話沒說完，他拉著我的手就往門外躥，徑直到了車邊，然後舉起一雙小手，跟大家揮手再見。我幾乎說不出話來，伴著杜鵑花溢的芳香，目送她們漸行漸遠。而我的周身，在料峭春寒裡，溫暖和熙的微風正吹拂著洞庭湖每一個角落，那鋪天蓋地的杜鵑花，像火，像霞，像無垠的大海，讓人心往神馳，久久沉醉。

啊，這溫暖的，芬芳的，歡快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