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不同情乞丐

來源:才華庫 3.25W

導語:窮人似乎被人唾棄,是我們丟了良心麼?

她的表情足夠悽慘,她的年齡足夠老,她的頭髮足夠白,她的眼神足夠可憐。一個乞丐所能做的一切她都做到了,但是她什麼也沒有得到。為什麼?是因為我們缺乏同情心嗎?

鮑曼在探討“現代性與大屠殺”時指出,德國納粹對猶太人的“最終解決”不是一次偶然事件。在猶太人步入奧斯維辛之前,已經有一個逐漸從思想上清理猶太人的歷史過程。猶太人被認為是一個有天然缺陷的民族,他們無法獲得基督徒的認同。在許多歐洲人心目中,猶太人不但是異族,而且是生意的強有力的競爭者(看看莎士比亞的夏洛克就知道了)。他們在語言的不斷清洗中,被描述成跳蚤、細菌、害蟲,直至變成“猶太病毒”,最後走上被屠殺的道路。

這是我們探討窮人進入偏見的方法。我們社會過去的敵人是富人,富人被描述成社會的害蟲,貧困的製造者,社會需要消滅的物件。在我們的`電影、文學、日常生活中,富人是壓迫者,他們缺乏人類應有的同情心,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肆意壓榨窮人。最為關鍵的是,他們的形象和歷史被概念化、簡單化了:他們是南霸天或者黃世仁,肥胖或者奸瘦,手執鞭子,戴著眼鏡,拿著算盤,彎腰蝦背,對那些比他們厲害的人露出謅媚巴結的笑。這就是標準的富人,他們的個人史不被追究,他們進入整個富人的歷史之中,是作為一個整體的群像出現的,而且是一個不能救贖的群體,一個單個的富人無法掙脫歷史賦予他的為富不仁的形象。窮人的歷史這個時候被個人化了,他們的歷史被藝術豐滿了,他們的故事在重述中曲折、傳奇、形象、生動,充滿了獨特的細節,富有感染人心的力量。但是,現在我們看到,富人成為敘述的中心。我們通過電影、文學(大量的報告文學)、媒體不斷宣傳致富光榮的觀念,富人的歷史通過一系列藝術手段被詳細地描述出來,富人的歷史成為個人化的敘述主體,他們的歷史被複雜化了。窮人的歷史則遭遇概念化、簡單化。那些貧窮的人這個時候被描述成懶漢,缺乏追求新生活動力的保守者。他們貧窮是因為他們沒有盡力,因此他們活該貧窮。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每個人貧窮的原因也是各不相同的,但是,這樣的故事已經沒有講述者和讀者。窮人已經成了沒有文化、沒有知識、沒有能力的代名詞,窮人又被裝入一個貧窮的歷史群像之中,個人努力變成徒勞的掙扎。同時,窮人在市民傳說中還被描述成騙子,他們的殘疾是假裝的,他們家鄉的水災是騙人的,有好多乞丐早已經通過討飯致富,他們家裡冰箱電視什麼都有。甚至,他們討錢不要零錢。窮人就這樣成為偏見的產物。誰會把錢輕易掏給一個乞丐?

他們成了社會的怪物,這成為拒絕施捨的藉口。

越來越多的乞丐喜歡聚集在城市裡,他們認為城市有更多機會。實際上,一個乞丐在城市裡之所以能討到東西,只是一種數學上的概率機會,也就是說,城市裡人多——“他們從牙縫裡掏出的東西也夠你吃半天了。”這和多數人的同情心沒有關係。一個人向一個乞丐施捨,有時候是一種表明自己具有同情心的姿態(最好有人看見這種表演),甚至只是因為自己的兩毛零錢在口袋裡太讓自己難受了。他甩出去兩毛錢,換回來自己的同情心。

我知道對一個乞丐濫施同情是毫無必要甚至可笑的,我同時知道要感動一個人的良心正變得越來越困難,但這從來都不是窮人的錯,現在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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