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路的散文

來源:才華庫 3.36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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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小路的散文

司務員小楊趕著全連唯一的一駕大型機動車輛(牛車),依照連長的指示,拉著我和我的全部家當到團司令部報到。

我的全部家當除一個整理的方方正正的揹包外,還有一個綠色攜行背囊。方方正正的揹包的夾層裡,按照部隊戰備工作“三分四定”的規定要求,夾著一塊二尺見方的白花旗粗布,用這塊粗布包好日常換洗的內衣及針線包,疊成與揹包大小相同的模樣夾在揹包裡。

綠色背囊裡的東西,是部隊歷年配發的冬、夏兩季的衣物,它是根據戰備要求,一旦部隊外出執行作戰任務,這個行囊會直接隨部隊開拔時所可利用的交通工具,跟隨大部隊一起運到指定的執行任務的位置。

小楊是一個健淡和聰明的湖北人,黝黑的膚色泛著油光,在連隊裡無論見到誰都會臉上掛著兩個小酒窩,露出白白的八顆牙齒,謙虛地先打招呼,在連里人緣和口碑超好。

俗話說:天上九頭鳥鳥,地上湖北佬。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明朝首輔張居正一輩子把這句話銓釋和演義得淋漓盡致,足以證明湖北人的聰明和狡黠。小楊自然也不例外,他的智商跟情商哪一樣都在連里名列前矛,不然的話,連長、指導員是絕對不會安排他擔任司務員這個差事的。司務員是司務長的助手,主要負責連隊的吃喝方面的給養釆購,領取和發放官兵的津貼等後勤服務和保障工作。

此時邊趕著牛車邊跟我套著近乎,“排長,這次司令部從咱們營就調走你一個人,聽指導員說這可是咱們連近幾年裡都沒有攤上的天大的好事了。”我斜靠著背囊,嘴巴里咬嚼著從牛圈的草捆子中抽出來的毛毛狗乾草,眯著眼睛微微一笑。心中無以言表的竊喜像只小鹿一樣在小心臟裡上竄下跳,但理智告訴我要淡定、一定要淡定,每逢大事要有靜氣。

全團都說司令部郭參謀長歷來在選擇參謀人選時都異乎尋常的苛刻,並且非常注重候選人的生活細節。因此,也不知道不拘小節大大咧咧的自己這次入選是福還是禍。如果在司令部三個月的適用期一過,能夠正式下命令當然好,成為正式的機關參謀,那不僅是在我們全師同期畢業的學生兵中首屈一指,在全團範圍內也不是一般的牛逼。如果萬一適用期一到,沒有留在團司令部那咱也不怕,也不會影響咱的那黑黑的臉厚厚的皮,大不了回到連隊從頭再來好好幹唄,老子心態從來都是出奇的好。

從連隊到團部的'路是一條八十年代初期軍民共同建設的一條沙石路,路幅不寬,路面還算平整。牛車軲轆碾壓著黃色大顆粒石子兒,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音。今天這條長約四公里的路程似乎格外的漫長,拉車的大黃牛好像有點戀戀不捨的樣子,慢騰騰地邁著慢四步,極不情願地把已經屬於一個連隊的老相識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司務員小楊倒也是極為配合著大黃牛的節奏,慢條斯理的喊著只有他和牛才能聽懂的“暗語”。

東北地區一月份的氣溫,是一年四季中平均氣溫最低的月份,白天最高氣溫才達到零下二十六、七度。半躺在牛車的行囊上,倒也不覺得有多冷,是年少氣盛火力旺,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的我基本忽略了寒冷的天氣。一首最喜歡的俄羅斯歌曲《小路》在我的提議下,小楊我們倆人小聲地吟唱起來。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

一直通往迷霧的遠方

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

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

……

-02-

時間彷佛又穿越回到了大學時代,那時軍事院校的學員宿舍是十個人一間宿舍,五張上下鋪的雙人桌。按照學員隊編制十個人一個班,我們班的十個人分別來自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三個省。

如果說那時的我們十個人都懷揣著保衛祖國的夢想,擔負著什麼責任和使命,那純粹就是一個不著邊際的胡扯。毫不誇張的說,一九七九年全國大學聯考的所有468萬考生中,完全瞭解軍事指揮院校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大學幾乎沒有。畢竟是恢復大學聯考以來軍隊根據質量建設的實際需要,第一次面向全國各地招生,大家對他既神祕又充滿好奇,但真的是不知道它究竟是個什麼鬼。

我們班的十個人裡除了兩個人在大學聯考第一志願中填寫的是該陸軍指揮學院外,其它八個人均是在本地被軍方招生的工作人員忽悠下,改變了考生第一志願後來到這個院校的。我就是被招生組組長(入校後才知道這個人就是我們學員隊隊長趙建國)面試相中,被老趙那張巧舌忽悠懵後改報了大學聯考第一志願,被該軍事指揮學院錄取的。

軍事院校學員的業餘文化生活雖不豐富,但很充實,週六晩上推遲熄燈時間一個小時,週日全天休息。我們班十個人人手一把上海牌口琴,這在當時也算是相當的牛掰了,其它的班望塵莫及。

週末我們班的自由活動時間,除了大家是在緊張而有秩序的分別進行著洗衣服、洗被子等個人衛生方面的清理外,只要一閒下來,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坐在一起,用口琴吹起前蘇聯的著名歌曲《小路》,加拿大民歌《紅河谷》,義大利歌曲《啊,朋友再見》等那個年代超級流行的經典作品,這些作品一直伴隨著我們直至大學畢業,時至今日都難以忘記。

軍校畢業的前一天,全班在一起共同吹奏完《小路》後,分別許下了自己畢業後最掏心窩子的一個願望。睡在我上鋪的好兄弟司馬長豐的願望最接地氣,一本正經地對著所有人說:“一定娶一個全哈爾濱最白的姑娘”,逗得大家開懷大笑。我的願望很簡單也很直接,就是渴望畢業分配能離家近一點,畢竟做為家中唯一男孩子,對年事已高的父母及家庭的責任和擔當還是很強烈的。其實,這個願望也是全班所有人的共同願望。

都說心善則美,心誠則靈。我們班的同學除三人留校任教外,其餘七人都隨了自己的心願,被分配到的部隊離家都不是很遠。我們是哼唱著《小路》在學院分手,奔赴工作崗位的。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

我的小路伸向遠方

請你帶領我吧我的小路

跟著愛人到遙遠的邊疆

這八個大帥哥就是當年負責新兵訓練的所有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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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也把我從對院校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小楊慢慢地趕,牛依然在不緊不慢的晃。

就在前天,我們正在操場上忙著組織新兵佇列會操的時候,營部通訊員趙剛急火火地跑到操場通知我立刻趕到營部會議室參加面試,至於什麼面試他也吞吞吐吐地沒說清楚。我往營部邊走心裡面邊打著鼓、邊犯著嘀咕,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呀,近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與什麼面試扯上關係呀。但還是從趙剛的表情裡察覺到了蛛絲馬跡,可以肯定的是一個利好訊息的線索。他一定是偷聽到了什麼,但是還不確定或者還沒想好用什麼方式來向我傳遞資訊,因為部隊裡的《保密守則》中有著明確規定,做為營部資深通訊員的趙剛,這個尺度他還是很會把持住拿捏好的。

報告”當走到營部會議室門口的時候,我用軍人統一標準的方式向裡面的首長傳遞著請求。“進來”,是營長鬍西生的上海口音,頓時,我那緊張的心情緩解了一半。因為他是全營所有幹部、戰士非常懼怕和敬畏的一個人,也是我敬仰的偶像。我們是在平時的訓練比武和部隊管理中彼此建立起良好的印象的,我很羨慕他帶部隊時的那種充滿激情的忘我,處處以他為範本,亦步亦趨的去模仿他,他也很欣賞我對軍事訓練的那份專注和靈氣。

與胡西生營長的正式接觸源於我自己的一次任性的衝動。那是剛剛從軍校畢業的時候,因為部隊離我們家距離很近,只有二十多公里,八月份畢業被團汽車排的大解放運輸車從火車站直接拉到了部隊,路過家門口就是沒機會下車回家看一眼爸媽。這也是部隊的硬性規定咱不能破壞,況且也不給機會讓咱破壞。但是,轉眼到了“十·一”國慶節,況且部隊的工作也不是很忙,我看連長和指導員也沒有主動讓我回家趁過節看望身體狀況不好的父母的意思,也許是忙碌工作忙忘記了唄,咱主動點兒。於是就直接了當地找指導員請假,心裡想著孝敬父母天經地義,連隊主官是不會不通情達理的。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指導員操著一口串了味兒的四川話作出不同意的表示。這下子我真的忍不住了這分明就是不通人情嗎,都說戰友戰友親如兄弟,有這樣不通情理的兄弟嗎?頭腦發熱年輕氣盛,衝動是不計後果的,二話不說便使起了性子,跟代理排長的七班長劉平交代了一下工作,揹著軍挎坐上火車就回家了。

這件事嚴格的說是擅自離隊,按照《紀律條令》規定要給予警告、嚴重警告處分的。咱也明白條令規定的嚴肅性,回到部隊後就第一時間來到營部,跟胡西生營長負荊請罪。那是做足了接受上限處分的思想準備的,心裡也覺得因看望年老體弱的父母,也不是什麼磕磣事兒,挨個什麼處分都值了。

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出乎意料的是連隊用在全連黨支部大會上做深刻的檢討代替了行政處分。這在當時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矇在鼓裡的我在事後解密中得知到了此事的真相,作出這樣子的決定是胡西生營長的意思。從那之後就從打心眼兒裡佩服面厲心善的胡營長,從佩服到敬仰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此時推開營部會議室的門,除了營長鬍西生外,正面還坐著團參謀長郭文龍還有司令部作訓股參謀李四平。

營長開門見山地介紹了此次郭參謀長此次來到三營的目的,就是要為司令部選擇參謀人員,將要對視野範圍內的人選進行全面考核。參謀長只給了我五分鐘時間,讓我彙報畢業後到部隊近三年的工作情況後,與營長鬍西生交換了一下眼神,說到:“你回連等通知吧”。

事情進展得如此之快,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從面試到接到去司令部報到的通知,僅僅過去了一天。想想自己馬上就要實現嚮往已久的司令機關參謀身份,心裡一陣陣的興奮。

“籲”隨著司務員小楊的一聲口令,牛車到了團部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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