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剃頭佬優美散文

來源:才華庫 3.19W

家鄉將理髮稱作剃頭,稱理髮師為剃頭佬。記得小時候連公社所在地都沒有理髮店,都是剃頭佬上門服務。一個大隊兩三百戶人家,只有一兩個剃頭佬。他們有互相預設的服務範圍,不會因搶了別人的生意而發生糾紛。每戶人家按男丁人數計算報酬,每個人一個月剃兩次頭,年終結賬,稱之為“包頭”。開始時,一個頭一年工錢五角,後來張為一元,價格還是相當低廉的。

鄉村剃頭佬優美散文

鄉村的剃頭佬走門串戶,很講信用,服務態度也好。早期農民一般是剃平頂頭,也就是比光頭在頭頂上多留一寸長的頭髮,有的乾脆就剃光頭,便於幹活。其它部位在推剪剪完後,都要用剃刀刮:而推剪也是手推的,沒有電動剪,很費時間。而且一般成人的鬍鬚特別多,又沒有現在一樣的刮鬚刀,剃完後幾天就會長出來,半個月仍然鬍子拉喳一大把,不好受。於是,半個月剃一次是少不了的',到時不見剃頭佬就會很不高興。倒是我們小孩子不大喜歡剃,每次都要大人千呼萬喚甚至從外面抓來強迫剃,低頭讓別人擺弄,確實很不自在。

剃頭佬最難對付的是三四歲以內的幼童。他們和我們一樣討厭剃頭,而我們大點的小孩因怕挨大人揍而乖乖地聽話,他們就不怕了。往往是父母親一起上陣,強按住哇哇大哭的孩子,讓剃頭佬下手,而這也是考驗剃頭佬手藝的時候。鄉村剃頭佬大多經驗豐富,他們一邊口裡哄著孩子,什麼“真乖呀”、“好能幹呀”、“馬上好”之類,三下兩下,幾分鐘下來,小孩的頭也就剃好了。

家鄉的風俗,人一生有兩次剃頭是非常重要的,這就是小孩出生後的“滿月頭”和“歇周(週歲)頭”。小孩滿月和歇周時,家長會專門通知剃頭佬,他們會在午餐前趕到,為小孩剃頭。此時的孩子頭皮嫩,刀工更要過硬,出不得半點差錯。破皮流血俗稱“見紅”,是很不吉利的。剃頭佬一邊用刀刮胎毛(孃胎里長的頭髮),一邊掌彩(講吉利話),比如:“肯長會大”、“順順利利”、“長命百歲”等。然後將柔軟的胎毛撿起,放在手掌裡揉,揉成結實的小圓球,讓父母留下紀念。這時候,家長會給喜錢,多少不拘,表示謝意,還會留剃頭佬吃喜酒,坐上位,盛情款待。

鄉村剃頭佬只提著一口小木箱,裡面放幾把剃刀和推剪,一件白布圍巾,一塊小小的磨刀石,一塊帆布刮刀片,兩把剪刀,一把刷毛的刷子,一面不大的鏡子,如此而已。沒有現在理髮店裡的活動躺椅,就用農戶家裡的板凳,刮鬍子也是坐在一般的椅子上。談不上裝置,但方便了群眾,很受歡迎。直到現在,家鄉還有少數中老年人接受這種上門服務,不過這樣的剃頭佬不多了。

是男人都少不了剃頭,然而以前,剃頭佬的社會地位很低,而且只有男的,沒有女的從事這項職業。常言道:“剃頭抬轎,不是好料。”沒有人讓閨女幹這營生,剃頭佬是沒人瞧得起的。好在農村民風淳樸,大家都和睦相處,沒有十分計較。

我從小孩開始,直到後來長大了,都是一個叫“洋和尚”的剃頭佬剃頭。洋和尚是綽號,只知道他姓李,真名是什麼不清楚。這是一個相當和善的老人,我的記憶中甚至沒聽過他大聲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像個女人。他有嚴重的氣管炎,一邊剃頭,一邊會聽到他呼哧呼哧地大聲喘息。因像鐵匠爐的風箱聲,一些愛開玩笑的年輕人戲稱他是扯爐歇火,他聽了一笑置之。他有一個女兒,嫁在鄰村。晚年他還收了個徒弟,現在他的徒弟也偶爾包幾個頭,繼承師業。洋和尚該是在我進城之後去世的,據說是哮喘病發作,一口痰堵住喉管而死的。不知什麼原因,每次理髮時,我總會想起他,大概這就是難忘歲月在記憶中留下的難於磨滅的印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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