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戲優美散文

來源:才華庫 2.6W

家鄉的村戲唱得可真紅火。

村戲優美散文

臘月二十八紮好戲臺子後,便一氣唱到正月十五。大人孩子們也一直興致勃勃地陪到正月十五。

過年是人們最忙的時候,為了搶塊好地方看戲,大人們常常是一大清早就塞給孩子幾角錢,讓他們去佔地方。戲還沒開場,偌大個露天戲場內已坐滿黑壓壓的人群。人們談論著今天唱哪齣戲,誰家的孩子唱主角,哪家的男人演小丑。

戲一開場,孩子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於是,他們攥著錢東瞧西望找自己想吃或想玩的東西買。

做小買賣的彷彿看透了大人們的心思,常常是一架紅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蘆。吹鼓、打鼓的攤子旁圍滿爭著購買的孩子。叫賣者對那一雙雙高舉過頭頂凍得發紅的小手嚷一聲“你的錢不夠,再去給你娘要一毛。”於是,孩子們便立即飛奔進戲場圍著孃老子要個不休。

夜晚,臺上的幾盞電燈將彩色的帳幕映得更加好看。上了油彩的演員們被燈光一映越發顯得標緻、水靈。唱到好處,臺下總響起一陣陣的叫好聲。每逢此時,總有女人對身邊的孩子說:“快看,那是你爹!”“我爹怎麼跟我秀姑好上了?”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瞅著。“屁話,那是假的。”那女人故意將聲音抬高了八度。於是,四周便響起一陣咯咯咯的笑聲。若是臺上一小生被人們叫好時,他的老孃便更是得意。

如果此時人們問一句你家二娃定婚了嗎?她準說沒有,沒有,提親的都踢爛門檻,擠破門框了,就是不知定哪家的好。於是,那些自認為對方配不上人家孩子的便說上幾句奉承話,趁早收兵;認為郎才女貌的便更加套上近乎,大有做不成親家不罷休之勢。生就了一雙順風耳的孃老子此時竟仰起臉,任她嘮叨個不休,再也不說一句話了,大有一副趾高氣昂的貴夫人之態。

場內熱鬧得不可開交,場外也是熱鬧非凡。借了臺上的電燈光和小販們的燈籠光,孩子們便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你捉我,我捉你,人空子裡鑽,凳子縫裡擠。期間,總會聽到從凳子上跌落者訓斥孩子們耽誤他看戲的聲音。

正逢豆蔻年華的村姑,此時,說不定盯上臺上的哪個小生,如痴如醉地看個不休。且不說臺上的演員唱來唱去便有了感情,頻送秋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戲真作起來。就是臺下那痴情的`村姑,也一改平時的忸怩羞答之態。回家後央求父母早早託人去後生家提親。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戲散場後,約了那小生到沒人處說上幾句悄悄的情話。

村戲之所以唱得如此紅火,聽大人們講是因為那年黃河發大水,從上游衝來了一口棺材之故。那口棺材漂到村頭後,被河套裡的柳樹攔下。洪水退卻後,棺材淤在了泥土裡,只有一個棺材頭露在外邊。即是棺材,肯定是裝殮死人用的,於是便無人問津。

可沒過幾天,細心的村民們便被棺材裡那四溢的光芒所吸引。“莫不是裡邊藏有寶貝,要不哪來的珠光寶氣?”村長立即召集了幾個膽大的青年,用鐵鍬將棺材撬開。正如村長所預料的那樣,棺材裡既無死屍,又無白骨,有的都是些銀圓珠寶之類。在人們的一片唏噓聲中,村長鄭重宣佈,所有的財產充公,用來蓋大隊辦公房和置辦戲裝。於是,我村的村戲不但在唱技上高出鄰莊,就是在行頭上也蓋過了他們一大截。從此,村戲便越唱越紅火,越演越熱烈。

年九年級是媳婦們回孃家的“法定”日期。好唱戲的大姑進門問完好後,便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奶奶知道大姑的心思,笑著對大姑說:“看把你急得那猴樣,還不洗把臉快去。”於是大姑便急火火地走了。

奶奶說大姑出嫁前是,十村八莊出名的好唱家。只要大姑一上臺,其他村的戲臺下一準剩不下幾個人。於是我想,今天大姑可又風光了。

村戲年年唱,唱來唱去便教會了所有的村民。在我們村,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誰也能隨便哼上幾句《王丁寶借當》、《王漢喜借年》、《龍鳳面》、《小姑賢》裡的唱詞,且韻味極濃。

在濟南上學時,班裡組織聯歡晚會,我唱了幾句《借年》的唱段,便立即博得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同學們的熱烈掌聲。以後,每逢組織晚會,都少不了我那一段壓軸戲。時間一長,竟有同學要跟著我學唱。

畢業後我一直工作在外地,今年請了幾天假準備回老家過個痛快年。可一進村,我立即感覺出有些不大對勁。往年的臘月三十,村裡早已是一片婉轉的絲竹管絃之聲了,可今天除辭歲的爆竹外並無二音。進家後,我迫不及待地問母親。母親告訴我說,現在家家都有電視機,經濟條件好的已買上了彩電,吃完晚飯往熱炕頭上一坐,想看啥有啥,誰還願意跑到外邊挨著凍聽戲。既然沒有聽戲的,唱戲的便也不唱了。

見我那一副悵然若失樣,母親笑著說:“雖不扎戲臺子唱戲了,可戲還是要唱的。誰家的孩子結婚,都少不了花錢僱人在家唱戲。為的是圖個紅火、熱鬧。正月初六,鄰居你王叔家的柱兒結婚,到時候有你看的。”

夜晚,我獨自一人來到往年的大戲場,可哪還找得到戲場的影子。幾排紅磚大瓦房將先前偌大個戲場佔了個滿滿當當,院內不時傳出大人和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我知道,此刻他們肯定在包著水餃欣賞著精彩紛呈的春節晚會。

辭歲的爆竹在除夕之夜的零點響徹雲霄了,村子的上空立刻被一層乳白色的煙霧所籠罩。此刻,我在心底期盼著正月初六的早點到來,看一看這已經帶有濃郁商品特色的村戲是否還是原來的模樣?可否還有原來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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